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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东大学的银杏叶落得满路都是,侯亮平揣着橘子软糖往高育良家走,心里却憋着股气。
他又想起上次物资对接的事:自己嫌登记麻烦,领手册不签字、挂绳不申请,结果搞出手册短缺的乱子,最后还是乔大力那本记满细枝末节的旧账本,才把账对清楚。
这事让他在陈阳、祁同伟面前丢了脸,现在想起来还牙痒痒。
可他没反思自己散漫,反倒觉得是乔大力“多管闲事”,更认定祁同伟能压自己一头,全是靠高育良的偏爱。
侯亮平很清楚,袭击说白了跟祁同伟没竞争和冲突:自己大一,祁同伟研一,等自己大三,祁同伟早毕业走了。
因此与祁同伟生冲突,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但侯亮平就是瞧不上祁同伟,觉得祁同伟一个农村出身的,能在大学四年搞调研、进学生会,靠的根本不是本事。是陆则他爸是社科院研究员那点清水衙门的人脉,还有高育良的刻意提拔。
人心就在一张空白纸上画的一个椭圆形图案,有的人看到认为是是梨子,有的人却只能看到奈子?!
显然对于一心攀附权力的侯亮平而言,他从祁同伟身上只能够看到攀附权力的好处。
“路泽那边说白了也就是一些学术上的关系清水衙门,没有什么大意义。
反而是高老师这边可以接触到很多政府方面的资源,只要把祁同伟在高老师心里的印象搞坏,以后高老师的资源,就该轮到我了。”侯亮平攥紧手里的软糖,脚步更快了。
推开门,吴惠芬在石桌旁择青菜,高芳芳趴在桌上写作业,铅笔头咬得全是牙印。
“师母!芳芳!”侯亮平把软糖递过去,笑得热络,“特意给你买的,你上次说爱吃,我记着呢!”
高芳芳接过糖,含糊道:“谢谢侯师兄。”
侯亮平蹲下来,眼睛瞟着书房,声音压得刚好能飘进去:
“芳芳,你之前帮祁同伟师兄抄案例,他是不是总写得乱七八糟?
上次我负责物资对接,就听说他标错村民宅基地边界,还好没出大事。你说他这做事态度,高老师要是把吕州乡的试点交给她,万一搞砸了,不是给高老师添麻烦吗?”
他就是要提“试点”,提“给高老师添麻烦”,让高育良觉得祁同伟不靠谱,连带着想起自己上次物资对接的“失误”,也想趁机把责任推给“祁同伟没教清楚”。
可书房门“吱呀”开了,高育良手里捏着钢笔,直接道:“祁同伟的宅基地图,我看过,每一页都有村民红手印,比课本还细。你上次物资对接漏记的本手册,乔大力的账本上都补记了,下次做事别再这么毛躁。”
一句话戳中侯亮平的痛处,他脸一红,赶紧把抄得潦草的案例递过去。
在高老师家碰了个软钉子的侯亮平还不死心,又转了别的念头,这几天他总想起研讨会的事:
当时赵立春省长的秘书,特意绕到钟小艾身边,帮她拿过文件;
陆则还跟钟小艾聊了半天“京州试点对接”,钟小艾说话时,连系主任都在旁边认真听。
他后来偷偷问陈海:“研讨会那天,跟陆则聊天的女生是谁?赵省长秘书都对她客气。”
陈海说:“是咱们系的钟小艾,听我姐说,她是从京城来的,家里好像有人在机关上班。”
“京城机关”四个字,让侯亮平动了心思,要是能攀上钟小艾,以后毕业分配说不定能往京城靠,比盯着高育良这棵树靠谱。
他从高育良家离开转身往资料室跑,路过行政楼时,看见乔大力蹲在台阶上,面前摆着物资单,手里的旧账本翻开着,上面赫然记着:“o月日,侯亮平领嘉宾手册本,未签字,补记:用于研讨会协助岗,经陈阳确认”。
侯亮平走过去,语气带刺:“大力,你这账本是天天揣怀里?上次的事还记着,生怕别人忘了你立了功是吧?”
乔大力抬头,把账本递给他,手指指着另一行:“陆则师兄说,账得记全,万一以后查起来。上次你漏记的手册,要是没补记,现在试点要对账,又得乱。”
这话又噎得侯亮平说不出话,上次就是因为他漏记,差点耽误试点对账,最后还是乔大力熬夜核对才解决。
他攥紧拳头,没再搭话,快步往资料室走“心中誓,等我出人头地了,你们这帮家伙全都给我等着!”
资料室里,钟小艾正对着录音机整理笔记。
侯亮平站在门口,理了理衬衫,才走进去:“钟同学,你好,我是法学系大一侯亮平,跟你一个系的。”他没敢叫“小艾”,毕竟只在研讨会见过,不熟。
钟小艾抬头点了点头:“有事吗?”
“我刚抄完案例,听说你在整理研讨会录音,想着过来搭把手,”侯亮平凑过去,
“对了,上次系里的《法理习题集》我没领到,听说你那儿有多的,想跟你借一本,不知道方便吗?”
不得不说,侯亮平在人际关系上拿捏的分寸还是比较准的,他想先借东西搭话,以后再套关系。
“习题集我有,明天给你带过来,”钟小艾说,“不过明天我要跟陆则师兄去系办,对接试点的政策文件,你要是不急,等我们忙完再拿。”
侯亮平赶紧接话:“不用麻烦你!你住哪栋宿舍?我明天自己去拿,还能帮你带早饭!”
“我住栋,跟陈阳姐一栋,”钟小艾说,“不用带早饭,乔大力说今天值岗,会帮我留食堂的饭菜。”
侯亮平刚要再说,就看见乔大力提着饭盒过来,饭盒上贴的便签写着:“钟同学:多放青菜,食堂今天有玉米粥,我也留了一碗”。这字迹跟账本上的一模一样,让侯亮平看着格外的碍眼。
侯亮平看着乔大力把饭盒放好,又看着钟小艾低头继续整理笔记,心里又气又堵:
上次物资对接输了乔大力,现在想攀钟小艾、搞祁同伟,也处处碰壁。
风从窗户吹进来,卷着笔记纸,侯亮平伸手按住,手指却攥得白,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耍尽心思,却总比不过这些“死心眼”干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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