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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中心的灯光调成了夜间模式,惨白的光源集中在中央的巨大拼接屏上,四周隐没在昏暗里,只有零星几台终端闪着微光。
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食面的调料味,以及一种被高强度思考炙烤过的焦灼感。
已经是后半夜,大部分值班人员都带着满脸油光和眼里的红丝,强撑着精神。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徐国华——一个五十出头、头稀疏、办案风格以扎实沉稳着称的老刑侦——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把困意赶走。
他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情报摘要,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卷起又捋平。走到站在主控台前、背影挺直的陆则身边。
“陆书记,您得看看这个,刚传回来的完整对话记录。”徐国华的声音有些沙哑,把一份文件递过去
“迪拜那边,赵瑞龙的人总算把陈清河‘聊’开了。还有南美那个‘凯斯’团队,通过中间渠道‘漏’过来一点关于‘灰影’的东西。两边一对照,我这心里头……更没底了,跟一锅粥似的。”
陆则转过身,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看。他的脸色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睛依旧亮得慑人,看不出太多疲惫。
“心里没底就对了,老徐。要是对方留下的线索都严丝合缝,那才叫陷阱。”
他示意徐国华在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自己也拉过一把,“说说看,你觉得这锅粥,糊在哪儿了?”
徐国华坐下,拧开自己那个泡着浓茶的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才指着文件说:
“矛盾点太明显了!您看啊,信使对陈清河言之凿凿,说那个‘种子’就是瑞士保险箱里可能更核心的东西,是老领导‘多次规劝黎援朝、留存证据以证清白’的记录。
这话听着,是不是想把老领导摘出来,塑造成一个‘有心无力’的悲情角色?”
“嗯,这是一种很符合求生逻辑的叙事。”陆则点点头,目光扫过文件上的关键词。
“可问题出在陈清河的反应上。”徐国华语气激动起来,手指点着另一段记录
“赵瑞龙的人反复套话,陈清河承认,信使确实这么说了,但他自己‘无法确信’。他说老领导当年把玉戒交给他的时候,话不是这么说的!
话里话外强调的是这东西关系到‘海外的根本’和‘未来的退路’,让他务必像保命一样保住钥匙,但具体内容……老领导没细说,只说‘时候到了,信使会知道怎么做’。”
徐国华摊开手,一脸困惑和隐隐的恼怒:
“这不对啊!如果信使说的是真的,陈清河作为保管钥匙的人,应该是最坚定的拥护者才对,他慌什么?他怀疑什么?
除非……信使在骗他!或者,陈清河心里有鬼,没跟我们说实话!”
他的逻辑基于常年的审讯经验:口供矛盾,必有一方说谎,甚至双方都在隐瞒。
陆则静静听着,等徐国华说完,才缓缓开口:“老徐,你的思路是典型的刑侦拆谎逻辑,找漏洞,定真伪。这用在普通案件上没错。但你想过没有,如果‘设定谎言’这件事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呢?”
徐国华一愣:“您是说……?”
“我们先把‘谁说谎’这个问题放一放。”
陆则拿起一支电子笔,在控制台附带的小白板上画了三个不关联的框,分别写上“信使”、“陈清河”、“灰影”。
“我们只摆事实。事实一:开启‘种子’需要陈清河的物理密钥:玉戒及生物信息和信使掌握的流程,这是物理上的双保险。
事实二:信使向陈清河传递了‘a版本’的种子内容。
事实三:陈清河从老领导处直接得到的信息,让他对‘a版本’产生怀疑,他隐约感觉是‘b版本’。
事实四:根据南美传来的、需要打折扣但仍有价值的信息,灰影作为预备信使,其认知与信使出现‘严重偏差’,暗示可能存在‘c版本’。”
徐国华盯着白板,眉头紧锁:“三个版本……这老领导难不成是写小说的?搞这么复杂。”
“这不是复杂,是精密的控制。”陆则用笔尖重重敲了敲“老领导”三个字
“老徐,如果你是袁xx,你要把一个足以定你生死、也可能让你翻盘的终极秘密,交给两个地理位置不同、职责不同、甚至可能互相不太信任的下属共同保管,你会怎么做?把完整的藏宝图复印两份,一人一份?”
“那肯定不行!”徐国华下意识反驳,“那太危险了,任何一个出了岔子,全完蛋。”
“没错。所以最高明的办法,不是给完整的图,而是给每个人一张碎片,并且告诉他们,你这张碎片是‘最关键’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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