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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君鸣感觉自己被幸福包裹着,飘飘然的下一秒就要飞到天上去。
学校的一切,家里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现实的重担也烟消云散,他以前心里沉甸甸的,有什么东西要坠着他的心往下落,但此时此刻,他的心被一只温柔的手托举着。
君鸣脸上带着微笑,一种飘忽的,不真实的微笑,他笑着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这个地方阴暗潮湿,又是许多年前的老房子,墙皮都已经斑驳脱落,客厅里的黄光灯一照,不仅不能遮丑,更显得肮脏贫穷。
可即便是这么小的地方,也被塞满了东西,客厅的一角放着捆好的纸壳,他妈和他在路边看到快递盒就拿回来,晚上他妈去送外卖,他就去附近的小区里找栋楼坐下等,有人拿着纸箱出来,他就过去索要。
其实他妈挣得也不少,她把命都拼在挣钱上了。
但家里有个会糟蹋钱的东西,时不时就要坐上他那二手破烂轮椅,艰难地穿过小巷,穿过一条街,到人家小区里的棋牌室去打牌。
君鸣在门口换了拖鞋。
径直去窄小的厕所洗衣服。
“小鸣!”卧室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君鸣刚放出水,只能关上走过去,他不想进房间,就站在门口问:“什么事?”
“爸下午赢钱了!”男人喜气洋洋,“你进来!”
君鸣只能走进去。
房间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把轮椅,还有个捡回来的床头柜,床头柜上什么都有,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旁边有几瓶水,有根管子从被子下延伸出来,连接着地上的尿袋。
眼看着儿子走过来,男人就抬手招呼他坐到床边。
平时君鸣在男人看来像只小耗子,但却是只有本事的小耗子,他一个农民,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有雄心壮志——他要给儿子攒下一份家业来!
起码要在城里安个家,这样儿子就能娶到老婆,给他生个小小耗子。
他带着自己两千块彩礼娶来的老婆进了城,进了工地。
可他运气不好,他刚攒下来一点钱,就被落下的水泥块砸到了背。
官司打了两年,把他攒得钱全花光了,赔偿得来的钱又被他打牌输光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有零有整,自己留了二十块,剩下的全部举到儿子面前,露出大黄牙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你拿去花!”
君鸣没动,他只是说:“你留着打牌。”
男人不耐烦的扇动那些钱:“让你拿就拿!你爸不缺这点,这几天手气好,明天我还能赢!你别看我瘫了,我还养得起你!”
没办法,君鸣只能接过来。
“你好好读书。”除了钱,男人也不知道该再和君鸣说什么,“等你读出来就好了,你聪明,学习好,他们都羡慕我。”
“我小学都没读完,你跟我不一样。”
“等你大学读完,找个好工作,我就什么都不求啦!”
君鸣轻声说:“爸,少打点牌吧。”
“滚蛋!”男人一挥手,翻了个白眼,骂道,“我都这样了,还不让我打牌?兔崽子,管起你爸来了!”
骂完,男人又眨眨眼,眼泪就落下来,打湿了枕巾:“小鸣,爸苦啊!”
他捶打自己的胸口:“爸爸心里苦啊!”
“好好的老爷们。”男人喘了口气,“好好的大老爷们,废了!”
君鸣的内心很平和,甚至有些平淡的看着男人脸上的泪水,他看着滴落的泪珠,伸手擦了擦,温暖湿润。
“爸,我去洗衣服做饭。”他站起来,把钱揣好。
男人不哭了,泪眼朦胧地看着比自己没瘫时都高的儿子,想到儿子的成绩,心里的痛苦就少了很多,他冲君鸣喊:“儿子,你是个好孩子!”
“你要是肯把你那门帘剪了就更好了!”
君鸣转过头笑了笑。
男人叹气:“哎!你别笑了,阴森森的!”
儿子哪里都好,就是不太阳光,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别人家的小伙子那样灿烂,眉宇间总带着阴郁,尤其他还那么白,在黄光灯下像野坟里飘出来的鬼。
君鸣回到卫生间,蹲在地上搓盆里的校服,用肥皂打了两遍,洗干净之后挂到卫生间窗户外的铁栏杆上,他拧了两遍,就不会有水往外滴。
饭菜君鸣也是做惯了的,他做饭很简单,素菜只放盐和味精,肉菜就多放点豆瓣酱。
米饭要多蒸一点,他正是能吃的时候,晚上多吃点,明早就能省下一顿早饭钱。
他做好晚饭,先盛出一些给妈妈留着,放在蒸锅里开小火保温。
又拿出一个大碗,米饭上码好菜,端去房间里给爸爸吃。
男人享受这种被儿子伺候的感觉,哪怕手能动,也像雏鸟一样张着嘴等儿子喂给自己,他嚼着嚼着,突然小声问:“你妈回来的越来越晚了,儿子,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君鸣没回答他,又给他塞了一口。
“你妈是个好女人。”男人咽完这一口,“她就是再找个男人也行,但不能把我扔了,我看新闻里,不是有女的又找了个男人,一起伺候她前夫吗?你妈要是这么干,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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