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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室里的白炽灯下,被撩开刘海的君鸣沉默地站着,他不想依靠这个绿眼睛怪物,但他靠自己根本站不稳,只能咬着后槽牙靠谢不周的手臂稳住自己。
他垂头看着地上自己的血泪,陡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疼得落了泪。
君鸣有些茫然地看向扶着自己的谢不周。
谢不周也正看着他。
哪怕这人不是个小妖怪,也实在是过于漂亮了,明明是个大男孩,却生了一张妖异的脸。
只可惜心术不正——哪个心术正的人会把另一个人殴打得晕过去?
“我给你转两万。”谢不周掏出手机,“加个好友,我转给你。”
他语重心长地说:“不管你和他有什么矛盾,能好好说就别动手。”
君鸣点开二维码让谢不周扫,他在心里冷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懂事的乖巧,他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却还得压抑着把绿眼睛怪物咬死的冲动,轻声说:“和你无关。”
“我就是把他打死了,也是我给他赔命。”
谢不周把钱转过去,自觉已经做出了补偿,从此互不相欠,说话也更没顾及,他扶着君鸣走出浴室,把人安置到沙发上,才像个长辈一样拧着眉说:“每个人的命都是可贵的,他的是,你的也是。”
“你们才高中,能有什么要死要活的矛盾?”谢不周推己及人,“等他醒过来,你们好好聊聊,聊一会儿就说开了。”
他对处理这种事毫无兴趣,转头看向窗外的夜景,这样的良夜不该浪费在间客房里。
“我得走了。”谢不周又低头看了眼坐着的君鸣。
君鸣:“你不怕我说出去?”
谢不周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谁会信?”
“你是捉妖师?天师?还是道士?”君鸣已经回过神了,他已经疼到麻木,麻到失去了痛觉,脑子在这时格外清醒,双眼落到谢不周的脸上,问得认真,“你说我气息不对,是哪里不对?”
谢不周挑眉:“怎么?打听我的底细?”
可此时的君鸣看上去真像一个学生了,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那纤细的脖子似乎被人轻轻一掰就会断,透露出一股忧郁的脆弱,怎么看都不具备任何威胁。
“算道士,又不是道士。”谢不周把玩着手里的玉胆,他不再去看君鸣,而是看向窗外,在霓虹灯的照耀下,他长身玉立,当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那双碧绿的眼眸里有说不出的情绪,“我是正一道其下的一派,不过我这一派几百年前就自立门户,不算道门弟子了。”
君鸣:“你总这么管闲事?”
谢不周咧嘴一笑:“闲事有什么好管的?正经有人请我去看风水,没个几十万,我都不肯接电话,你气息不对,你身上没妖气,但也没人气。”
“什么叫没人气?”君鸣问得自然。
谢不周:“人身上有气,贪嗔痴恨四气,但你身上没有,什么都没有,但是有木气,就和外面的花草一样,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草木成精。”
“不过……”谢不周,“草木要修成人形,没个几万年不行,还要有那个运气。”
君鸣悚然——他不是妖怪,可也确实不算是人了,那节藤蔓……那节藤蔓!
他的手紧紧抓住裤子,手背上青筋毕现,他的手指长而细,生得很漂亮,可此时竟然显得狰狞。
谢不周说:“草木原本只有灵,灵是无知觉的,反哺自然,一旦成了精,也是最弱的妖精。”
“为什么?”君鸣看着谢不周的侧脸,“草木成精,就不如动物修成的妖怪?”
“这个难说,我也不知道。”谢不周讪然一笑,“草木没有欲望,就算成了精,也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扎根,发现有人过来,就拔了根换个地方。”
“之前遇到一个吃人的树精,我收它,它也不反抗,问它为什么,它说反抗和逃跑都太累了。”谢不周想了想,“它要是不吃人,我也懒得去收它。”
“行了。”谢不周微微弯腰,他拍了拍君鸣的肩膀,“弟弟,今晚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钱你收好,拿去买点好吃的,多吃点吧。”
“你要是有什么事,也能给我发消息。”
他说的体贴,可又补充道:“但就算你有事,我也只会帮你一次,你自己要想好。”
君鸣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谢不周迈出腿,走到门口,毫无拖泥带水的开门走出去,反手轻轻一推,门就被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君鸣和床上失去知觉的赵晖。
君鸣这时才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缓缓趴伏下去。
他疼得全身都在抽搐,尤其是胸口,心脏的位子。
比之前每一次挨打都疼。
他的骨头似乎断了,一寸寸断了个干净,又莫名重组,于是他要痛两次,痛到他想晕死过去。
在极致的痛苦中,君鸣模模糊糊地想——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要在俗世立足,需要好成绩。
那他要在充满神神鬼鬼的世界立足,又需要什么?
等君鸣终于缓过劲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这才像是生锈了一样僵硬地扶着沙发站起来,他走向床边,抿着唇看着躺着的赵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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