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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镇南王府侧殿。
烛火将灭,最后一丝微光在床帐上映出摇曳的影。
白挽在床榻间辗转难眠,丝质寝衣已被冷汗浸透,紧密地贴在肌肤上。她双眼紧闭,仿佛陷入无法挣扎的绝望梦魇。
那些深锁的记忆死灰复燃,化作滔天烈焰,浓烟滚滚下,白挽一阵窒息。
支离破碎的夜幕中,无边无尽的烈火漫天翻滚。树木扭曲燃烧,枝干仿佛地狱爬出的鬼影,张牙舞爪着吞噬一切。整个村庄陷入火海,白日里还慈眉善目的村民们,在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嚎叫。
火光撕破夜幕,妇孺的哭喊不绝于耳,像是钝刀,一次又一次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焦黑的人们伸出绝望的手,那黝黑的掌心中裂出猩红的血肉,猛然就要抓住她的裙摆,将她一起拖进地狱永世沉沦。
“啊!——”
白挽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喉咙间溢出声声破碎压抑的喘息。她无意识抬手探向枕下,那柄蛇纹匕首触手生凉,让她微缓过神来。
夜风吹动着轻纱床帐,慕达莎蛊惑的话语回荡在耳畔。
“你是火焰中加冕的神使,阻碍你前路的敌人,都该用火焰焚烧为灰烬……”
夜色还长,窗外竹影婆娑摇动。
白挽闭眼躺下,一张张脸庞从眼前急速掠过,她缓缓睁眼,唇角绽开狰狞绝望的笑。
……
望春楼。
“小姐!”青露捧着药膏的手微微发抖,“姐姐她的伤……”
“劳主子奔波。”青霜低垂下眼眸,“青霜无碍。”
宁鸾轻抚过青霜眼下狰狞的擦痕,指尖蘸了药膏细细涂抹。昨日接到密信时,宁鸾已暗中调配,准备冒夜前来望春楼。却碍于程慎之在府中,不便行动,只得清晨借采买之名出门。
见青霜伤势虽是骇人,却未伤及根本,休养几日便可恢复,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近日京中可有异动?”宁鸾落座,悬着的心稍微落下。
青霜将重要密报一字排开,拣出几封递上,“主子,最近收集到的情报众多,多与异族相关。”
青霜稍加思索,冷静分析道:“异族商人大量涌入京州城,隐匿于坊市街区。其中一拨商人尤为出挑,他们皆身着白袍,在坊中闹市摆摊,所售皆是南部珍宝,引得百姓争相围观。”
青霜顿了顿,接着道:“白袍商人人数众多,以一位蓝眸女子为首,被商人称呼为‘慕达莎’。在她的带领下,异族人明面上售卖稀有商品,可实则在京州各处安插眼线,暗中联络京州得势的异族,图谋不轨。”
宁鸾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随行而来的青露轻车熟路,为二人奉上新沏的碧螺春。她心思单纯,与青霜不同,听不懂也不愿懂这些弯绕。在她心中,只盼小姐一切安好,能与姐姐永远相伴左右,如此,便已心满意足。
“继续派人盯着。”宁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朦胧水汽晕湿了她清亮的眼。
青霜也盯着碧螺春沉思,恍惚想起,某个人曾请她喝那放陈了几年的老窖碧螺春。
“异族此番来者不善,昨日时鸿将军遇刺,也多半是他们所为。”宁鸾沉思,望向站立一旁的青霜,“青霜,最近镇南王府周围,是否也多了白袍的异族人?”
青霜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下意识回道:“主子神机妙算!”
她展开一张简易的京州城地图,在几处红圈处轻点,“最近镇南王府周围,尤其是这几处要道,多有白衣人频繁活动,似在探查什么。”
“那便是了。”宁鸾放下茶盏,瓷器与桌底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慎之和时鸿都是讨伐异族的功臣,亦是异族首要记恨的对象。慎之回府后已调精兵将王府围得铁桶一般。”
“但将军府则不然。时老将军性情刚直果敢,最不愿暗中布防。”宁鸾无奈。
青霜恍然大悟,“那主子您安排我去监视将军府,也是因为……”
“是,唯有你的轻功和隐匿术高超,有把握瞒过时大将军的敏锐直觉。”宁鸾看着青霜脸上擦伤,满目痛惜。
“那异族若要报复,在王府无法下手,只得另寻机会对将军府出手。”宁鸾起身,上前抚摸青霜脸上的擦痕,“不想他们如此激进,当即要取时鸿性命,还连累了你。”
宁鸾眼眸中的怜惜越发深切,“青霜,你可会怨我?”
青霜突然跪地,脸上冷色消散无几,“夫人和主子救我们姐妹于水火之中,为主子做事,青霜从无怨言,只恐不足报主子恩德!”
“小姐!”青露也跟着跪下,接连点头,忙道:
“奴婢与姐姐一样,夫人当年为我们思虑深远,我们无以为报,愿一辈子跟着小姐!”
……
望春楼六层,珍宝阁。
时鸿跛着条腿,拿着一张画像,正对面前的侍者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望春楼六楼是京州有名的珍宝阁,这里不仅出售最值钱最稀有的珍宝,也同样售卖最古怪最难得的情报。传言道,只要出得起价,没有望春楼打听不到的。
宁鸾换上男装,戴着那银质的鸾鸟面具,顺势下楼视察楼中情况。刚迈入六楼,一片人声嘈杂中,便看到珍宝阁估价处一道熟悉的背影。
宁鸾屏退了青露青霜,独自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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