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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秋见状大惊,丝毫不顾青年神色讥诮,脚尖一点,身形飘起,如箭矢般飞掠到他跟前,伸手就要去抓伏倒在他脚边的兰翘。
青年脚步未动,右手食指轻轻一弹,一股凌厉的指风破空而出,照着灵秋眉心一点,劲力直透肌骨,瞬间将她击得连退数步。
灵秋只觉胸口一热,数口黑血狂喷而出,臂间蛊虫盘旋蠕动,竟兴奋地发出啃噬骨肉的沙沙之声,在这寂静的林间格外突兀,令人听来头皮发麻。
仿佛有无数细针自经脉逆刺而上,钻心蚀骨般的疼痛如潮水汹涌而来。灵秋半跪在地上,五指已深深嵌入地里,鲜血自指缝间滚滚涌出,顷刻将周遭黑泥染成褐红。
青年负手而立,目光自她披散的发间缓缓掠过,停在那张尘与血交错的脸上,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不像在看败将,却像在观赏一幅残破却动人的画。
他就这么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她的狼狈,轻哂一声,步步逼近,俯视道:“半年不见,殿下还是这么冲动,这么……不自量力。”
灵秋仰头,直直地瞪向他,眼神如锈剑般生硬,横透着一股冷意。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那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愤怒冷不丁地刺中青年,令他周身气血翻滚不休,几乎忘了自己此行的本意。
作为魔尊焱狰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宿妄原本只是凡人。血肉之躯堕魔,他却比寻常魔族更狠戾,也更刻毒。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短短三百年间从当初人人欺凌的乞儿一跃成为焱狰如今最倚重的亲信。
当初灵秋潜入仙门前,是宿妄向重方提议,为她种下血蛊。
血蛊是宿妄亲自种下的,解药也一直由他亲自来送。
阳华境历来戒备森严,原本还在猜测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没想到这么快就在这万丈崖底见到了本尊。
灵秋心知宿妄不敢加害自己,她眼下最担心的是兰翘。
她万万想不到,掉下万丈崖的兰翘居然落在了宿妄手里。
灵秋对宿妄一向不假辞色,中蛊之后更视他为仇敌,生平第一次对他放软态度,终于开口道:“放了我师妹,她与魔族之事无关。”
她的声音不高,一字一顿,落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宿妄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殿下在仙门待得太久,是否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扔给灵秋一只瓷瓶,冷眼看着她身下缓缓漫开的血迹,漠然道:“殿下,蛊虫的滋味不好受吧,半年之期已到,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我不会喝这解药。除非,你放了我的师妹。”
灵秋缓缓走到宿妄面前,檀口连连溢出黑血,面色惨白,却站得极稳。
她举起瓷瓶,瓶口倾斜,转眼间,透明的液体便连成一条笔直的细线,决绝倾洒向布满血污的泥地。
宿妄眸色一沉,冷道:“殿下对这位师妹还是情深义重。”他凑近灵秋,咬牙切齿,“你为她如此以命相搏,是笃定了我不会放任你不管,对吗!”
“是。”灵秋毫无心虚地看着宿妄,“你为臣,我为君,父尊有令,你不敢也不能拿我的性命犯险。”
“好啊。”宿妄道:“殿下果然狠心,不愧是魔尊亲封的太女殿下!”
他咬字极重,声音穿透丛林,彻底划破死一般的寂静。
“你说,若是逍遥派的人知道了殿下的真实身份,他们会作何反应啊?”
宿妄忽然轻声笑了笑,那笑意不达眼底,像蛇吐信子,森冷中透出几分疯狂的玩味。
他劈手捞起昏迷的兰翘,将她和袖中崭新的瓷瓶一并砸向灵秋。
“殿下今日敢为此人舍命,来日可要好好品味这一番深情结出的硕果!”
言罢,宿妄手中衣袖一拂,万绦柳丝随之轻晃,飘扬遮蔽住他的身影。他的半边面孔隐入黑暗,只余嘴角那抹诡笑,阴沉犹如鬼魅。
灵秋急切地察看怀中的兰翘,再抬首,眼前已是万顷苍茫的林海。
草木密集,湿气与腐味交织,再不见半分柔嫩的杨柳春色。方才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幻梦。
瓷瓶捏在手心,被汗水和血水濡湿,光滑的白瓷变成污糟而粘黏的一片。
灵秋举起瓶子,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挥动剑气割开灵脉。
鲜红的血随之点点落入兰翘口中,直到见她呼吸重新变得均匀而和谐,灵秋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她低头一看,赫然瞧见腰间多出一只陌生的铜铃。
一定是宿妄趁她不注意系上的。
他不知在铜铃上施了什么法术,灵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死活解不开系在腰间的结,眉宇间戾气横生,转瞬便又吐出一口血来。
铜铃悬在腰间,乍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灵秋接连用法术试探,除了宿妄设下的结界,丝毫瞧不出任何不妥。
这仿佛只是一只寻常的铜铃。
可系上这铃的是宿妄。
血蛊她服下了,这回又是什么?
灵秋紧攥住铜铃,掌心灵力溢出,杀气凌厉,却因着铃上过分牢固的结界,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它半分。
解不开,毁不掉,气得她在心里狂骂宿妄的祖宗十八代。骂了几句又突然想到或许宿妄根本没有祖宗。
凡人堕魔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一向孑然一身。
真是扫兴。
灵秋照着柳树的方向呸了一声。
世事是无常的。
云靖想着这句话,提剑猛劈向眼前粗壮似人的古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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