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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明天,实际上李知野当真腾出手来准备,也是到了第二日的午后。
因着昨天翻墙逃宴的事,他可没少挨军师的训。
气不过的军师还因此在晨练时多加了半个时辰,累得好几个新来的小兵都晕了过去,更因此被盛晗斥责军纪废弛。
——这是在点他呢。
李知野喘了一口气,立在临时搭的点将台帅字旗下,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高深莫测。
昨夜江夏王问起,盛晗替他找的理由是军中有急情,还落得王爷好一通关切,甚至说出了人手不足可往王府借兵之言。
这话就纯在客气,朝廷给一个地方郡王配的班直不过五十人,就算假借仆役名分增员,也至多不过百余人。
要三军齐备的灵武军向王府借兵?
李知野撇撇嘴,正想着要上哪儿弄个熏蒸笼,后脑上就挨了盛晗十分不客气的一巴掌:
“又发什么愣?”
李知野回神,这才发觉军师已经训完了话,三军肃穆,但都眼巴巴看着他,在等他发话。
他清了清嗓子,半点没有在阵前走神的尴尬,周全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方才军师说的,你们都听着了,阵前厮杀,勇者赏、怯者罚,军法无情,莫谓之言之不预!即便如今战事暂歇,日常勤备也不可疏懒散漫!得了,我就说这么多,各都带回训练去吧。”
士兵们纷纷应声,列队散到各自营房,盛晗站在李知野身后摇摇头,轻叹一声,上前正经交待道:
“你也别成日胡混,日前探子来报,说苗疆新王已立,正在整肃朝务,只怕收拾好了他们疆域内的事,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李知野听着,目光却穿过了盛晗,看见了他身背后的一道栅栏上,蜀中多竹,当地百姓有许多会用竹劈成薄片,拼接在一起制成席子、筐子。
若用这样的工艺……
“李知野!”
“……啊?”
盛晗眯起双眸,“你不对劲。”
虽然从前和这小子讲经史子集、讲朝堂谋划他就心不在焉,但今天这经常走神的状况明显更反常:
“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用点心。”
“哎呀,”李知野摆摆手,趁着盛晗不注意,飞速地后退一步跃下点将台,“您就别操心了,待会儿白头发都要多几根,左右现在不是还没打起来嘛。我要担心也是白担心,总之我会准备着的!”
他边说边退,最后几句几乎都是被风吹着送来,气得盛晗颌线紧绷,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明明青霄是那样稳妥的性子,怎么……
这念头浮起,很快又被盛晗阖眸以极快的速度按下,他仰头看着头顶从盛夏转秋的天空,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李知野行动很快,吩咐下去后,二饼和其他几个小厮立刻就从附近街巷上买回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两卷宽竹条编的粗竹席、一捆晾晒干上过蜡的竹竿,还有无数麻绳、一个巨大的铁盆子和一筐桫椤炭。
桫椤这种植物是蜀中独有,远看着像是棵树,但实际上却算是蕨类的一种,叶片如羽、茎干细高,炮制后拿来做炭,火力持久、无烟,很受推崇。
不过——
当李知野带人将这么些东西搬进仓廪官的小院时,正巧遇上了巫厌扶着墙走出了房间。
“哥哥你怎么起来了?!”李知野忙跑过去,急得连手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躺得腰酸,”巫厌眨眨眼,“韩大夫也说总躺着不好,起来走走,也利气血恢复。”
“真假的?”李知野紧张兮兮,“那要是扯到伤口怎么办,要再出血怎么办?”
巫厌摇摇头,干脆搭上李知野的手,让他扶着自己——院墙的范围有限,哪有人用着顺手。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目光看向小将军身后,然后突然闷声轻笑了笑。
“怎么了?”
巫厌弯了弯眉眼,搭在小将军箭袖上的手指都忍不住收了收,“将军这是要架锅烧水,然后——煮了我来吃?”
李知野愣了愣,正要着急解释,在转头接触到巫厌戏谑的眼光时,又猛然拉下嘴角。
他当然不敢对巫厌怎么样,只能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凸起的小石头,然后板起脸:
“对,还要放上香油葱豉、茴香八角炖上足足两个时辰!”
巫厌被李知野这气鼓鼓的模样逗乐,偏不能大声笑,实在憋得撑不住了,就干脆趴到小将军肩头。
偏这时候,前儿被李知野吩咐去熬煮药料的二饼回来,小孩听话听半句,提着铜壶笑盈盈:
“什么葱豉、八角?那很好吃了呀。”
李知野横他一眼,没了脾气,倒是巫厌被逗笑,半弯着腰,想笑不好大声笑,牵着伤口,难免小声哎呀。
拿人没辙,李知野只能扶着人到旁边的藤椅上,眼中全是不赞许和意味自明的:你看吧。
巫厌伤口抽着痛,但嘴角的笑意没有散,他当然知道小将军准备这许多东西是用来干嘛的,但——
小狗嘛,逗逗又不吃亏。
李知野知道这坎儿肯定过不去了,无奈只能泄了气,转头去指挥着二饼他们把东西搬到屋子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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