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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保宁府。
先遣派驻到青阕堤驻防的灵武先锋军已经从黑沙滩渡江,由熟悉苗疆地形的马帮引路,悄悄靠近了格答岭。
格答属无量山支脉,东西向绵延,山势是南高北低,中间又有无数条深沟纵横。
引路的马帮说这一块区域分数与苗疆的龙波部,沿着山脉到南部的平原,大小合共有千余苗寨。
这些苗寨大大小小,房屋多是竹楼,偶尔山间几座瓦房,也是用的旧式土坯墙,汉人这边都少用。
灵武军未曾冒进,先遣了一支三十人的小队去摸排,但他们绕着格答岭转了半日,却根本没发现任何苗兵。
——这于情于理不合,小队成员不敢再探,当天就紧急撤回保宁府,将发现禀回大营。
消息递送到时,盛晗刚到保宁府,本来他想留在崇庆城坐镇,但又想到这或许是李知野挂帅的首战,想想不放心,还是跟去。
崇庆城内就留下团练副使和勤备营的两个副将,来往调遣补给也方便。
李知野作为三军主帅,当然没第一时间去格答岭,而是留在了保宁府内。
他不上战场的时候也没闲着,看着保宁府的几位府尹实在焦头烂额,便也带着士兵到青阕堤帮忙。
盛晗看着军报,一听这个就觉着李知野在胡闹,但当着当地府尹的面儿,他也不好发作,只能转向传令官道:
“先锋营原地扎营按兵不动,再派人绕过格答岭往后,去看看山背又无苗人藏匿的重兵。”
传令官匆匆领命,换了新马又达达南去。
——这当中真是有鬼。
若苗人真像是保宁府奏报的那样意图北上,实在是不该在炸毁青阕堤后毫无动静。
战争从来都是要讲战机的,先发制人偷袭成功后,理应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要是换做盛晗,他定然会在炸毁堤坝后派遣重兵突围,趁着保宁府三镇还没反应过来夜袭攻城。
保宁府虽是边境重镇,但守军力量并不是蜀府最强的,若占据先机抢下此城,再联动在金沙江沿岸发起数次进攻,那蜀府可真不一定能调遣得了那么多兵力。
如今苗人这样炸毁个堤坝就收手,格答岭上也没有布置兵力的做法——实在是叫盛晗看不懂。
兀自疑惑间,外面铠甲铿锵,李知野迈着轻快脚步风一样卷进来,瞧见他在脸上露出喜色:
“军师你来啦?”
“前线有什么新的战报没?发现敌人了吗?我在这里都快闲出蘑菇了,要没什么紧急的,我不如回到崇庆城坐镇?”
他一叠声说着,顺便摸了个桌上洗尽的红果放到嘴里吃,又偏偏脑袋凑上来瞄盛晗手里的军报。
问题太多,盛晗懒得一一回答,只哼了声,“……成天就知道玩。”
李知野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听这口风像是要答应,而且前线确实没什么紧急要处理的事。
保宁府尹一直赔笑在旁,听着李知野要走,脸上神色变了变,再三犹豫后,又忍不住起身挽留:
“将军,您、您这先别忙走吧?苗人狡猾,还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后招,我们这、这您也知道……”
他执袖擦了擦汗,声音也轻,“状况不大好。”
府尹眼神躲闪,盛晗挑挑眉,正准备开口却被李知野丢了个制止的眼神:
“府尹大人您不知道,我就会打仗,朝廷上如何往来、后勤如何调配,还有灾民如何安排等等,这些事儿我真是一窍不通,您留我下来,倒不如留下军师呢?他可比我明白多了!”
府尹苦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顶着李知野和盛晗目光,他最终深吸一口气告退,“那、那我再去同其他同僚想想办法……”
等他走远了,盛晗才拽过李知野脖领子:“打什么哑谜呢?”
李知野哼哼一笑,丢掉吃剩的果核,不耐地看了眼府尹离开的方向,才压低声音道:
“这里头有古怪。”
盛晗顿了顿,示意门口的士兵将门关上,然后才转过目光来看李知野。
“保宁府在蜀中算富裕的吧?但这几日我带兵去帮忙救灾,却瞧着他们似乎没什么人手……而且能拿出来的赈灾粮也是三年前的陈米。蜀中不是号称鱼米之乡,怎么会连近些年的新米都拿不出?”
“还有,灾民被淹毁房屋,保宁府分派给他们的被褥衣物里头却有好多朽的,这几日您当我是带兵去当搬运工?”
李知野啧啧摇头,“我那是带兵去拉架势给他们壮声威呢,要没灵武军坐镇,只怕灾民就要暴动了。”
盛晗听着,眉头拧了拧:“当地的驻军呢?”
李知野耸耸肩:“我哪儿知道呢?问府尹,他就说是调拨去前线了,再问就说是去修筑堤坝了。”
盛晗抬眸,和李知野对视一眼后,就知道自家小将军也明白了其中的不对劲:
即便要抢修堤坝、要清淤河道,保宁府驻军按例少说有千余人,再加上三镇各自的衙差,哪里就至于到眼目前这种捉襟见肘的地步。
盛晗长出一口气,将那份军报拍在桌上:“……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回崇庆城去。”
李知野哼哼两声,他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驻军空虚、仓库内的存货对不上数,这怎么想都不会是苗人兴兵带来的,多半是保宁府内部有贪腐。
先帝在时,四境兴兵,这些年朝廷休养生息,倒是使干瘪的国库渐渐充盈起来,对吏治也没先前那么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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