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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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浊龙险渡（第1页）

界河浊龙江的咆哮声，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音，日夜不休地冲击着林尘的耳膜。他盘膝坐在陡峭的悬崖边缘，像一尊风化千年的石雕，任由带着水汽和沙尘的河风撕扯着他破烂的衣衫和散乱的头。连日来的调息，借助黑色残片那丝清凉气息和《九转破灭诀》的坚韧，他勉强将体内肆虐的伤势稳定了下来，断臂处的伤口也已结痂，不再流血。但代价是巨大的，丹田气海近乎枯竭，经脉依旧脆弱如蛛网，那蟒毒如跗骨之蛆，盘踞在几个要穴，不时带来阴冷的刺痛。此刻的他，空有武士四重的境界外壳，真实战力恐怕十不存一，虚弱得连一个健壮的普通人都可能不如。

然而，他的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冷静。如同打磨过的寒铁，映照着脚下奔腾咆哮的浊黄河水。跨越这条天堑，是必须完成的步骤，没有退路。皇都的追兵或许暂时被落魂山脉的天险阻隔，但绝不会放弃。他必须在对岸的北域荒原获得喘息之机，尽快恢复实力。

几天来，他沿着悬崖艰难移动，仔细观察着浊龙江的“脾气”。河水湍急，暗流汹涌，河面宽阔令人绝望。大部分区域，莫说他现在这状态，就是全盛时期，想凭肉身泅渡也是九死一生。他需要找到一个相对薄弱的地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向下游跋涉了约三十里后，他现了一处河湾。这里两岸山势略缓，河道也因此变得稍宽，但水流度似乎比上游平缓了一些，河中心甚至能看到几处因泥沙沉积而形成的、时隐时现的浅滩。这是唯一可能的机会。

他仔细计算着。凭借残存的真气，短时间内闭气、抵御水流冲击应该可以。关键是体力！他现在的身体，能否支撑到对岸？还有，这浑浊的河水下，是否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地图上对浊龙江的标注只有简单的“险”字，但落魂山脉的遭遇让他明白，任何看似简单的“险”字背后，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杀机。

没有万全之策，唯有冒险一搏。

他花费了半天时间准备。用仅存的右手，艰难地砍下几根坚韧的藤蔓，又寻来一段相对干燥、浮力尚可的枯木，将藤蔓牢牢捆扎在枯木上，制作了一个简陋的浮筏。这浮筏无法载人，但至少能帮他节省一些气力，并在关键时刻提供一点借力。

当夕阳再次将天地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时，林尘知道，时间到了。夜晚渡河更危险，视线受阻，水温更低。他必须趁着黄昏最后的光线行动。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品。断刀和黑色残片贴身藏好，墨七给的储物袋紧紧系在腰间，里面除了几块下品灵石和那份珍贵的地图，已空空如也。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所能达到的最佳，然后拖着简陋的浮筏，沿着陡峭的河岸，小心翼翼地下到水边。

河水冰冷刺骨，激流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溅起浑浊的浪花。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水中传来。林尘没有犹豫，将浮筏推入水中，自己紧随其后，单手紧紧抓住藤蔓，运起一丝微弱的真气护体，猛地扎入了汹涌的河水之中！

“轰！”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掀翻。他死死抓住浮筏，双腿奋力蹬水，试图控制方向，朝着对岸挣扎前行。水流的力量乎想象，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被裹挟着向下游冲去。每一次抬头换气，都无比艰难，浑浊的河水呛入口鼻，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真气在飞消耗。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体温，伤口在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刺痛。他咬紧牙关，拼命催动《九转破灭诀》，压榨着丹田内最后的力量，引导着那一丝清凉气息流转全身，抵抗着刺骨的寒意和疲惫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过去！必须过去！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前进一尺，都需付出巨大的努力。手臂因用力过度而颤抖，肺部火辣辣地疼。就在他感觉真气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际，终于勉强渡过了河心，距离对岸似乎不远了！

然而，就在这希望萌生的刹那，异变陡生！

下方浑浊的河水中，一股极其凶戾、冰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锁定了他！紧接着，一道巨大的、模糊的黑影，以惊人的度从深水处直冲而上！

“哗啦——！”

水花炸开！一张布满狰狞利齿、大如磨盘的巨口，猛地从水中探出，朝着林尘的双腿狠狠咬来！那森白的牙齿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水兽！而且是极其凶悍的水兽！其散的妖气，至少达到了三阶巅峰！相当于人类武士八九重的修士！若在平时，林尘或可一战，但此刻，他虚弱不堪，身陷激流，简直是送到对方嘴边的美食！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林尘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松开浮筏，身体在水中强行一扭，右腿灌注残存的所有真气，狠狠踹向咬来的巨口下颚！同时左手（断臂处）猛地一按水面，雷影步在水中施展到极致，身体如同游鱼般向侧上方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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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水中响起！林尘感觉右腿传来骨裂般的剧痛，但也借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咬！那水兽一口咬空，巨大的头颅砸在水面上，激起冲天水柱！

但危机远未结束！那水兽一击不中，更加暴怒，粗长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带起恐怖的水流！度之快，范围之广，根本避无可避！

“完了！”林尘心头一沉！此刻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处水中无处借力，如何能挡？

千钧一之际，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非但没有试图完全躲避，反而迎着扫来的尾巴，将身体蜷缩，同时将怀中那柄断刀连鞘挡在身前！他竟要硬抗！借力！

“轰！”

巨尾狠狠抽打在刀鞘之上！难以想象的巨力传来！林尘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胸口一闷，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抽飞了出去！手中的断刀都险些脱手！

然而，这股恐怖的力量，也恰好将他如同炮弹一般，朝着对岸的方向甩了出去！

“噗通！”

林尘重重摔落在浑浊的河水中，距离对岸仅有十余丈！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内脏移位的恶心感，凭借最后一丝意志，手脚并用，疯狂地向着岸边划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水中那巨大黑影再次迅逼近带来的水压变化！

十丈！五丈！三丈！

终于，在他手指触碰到岸边粗糙泥沙的瞬间，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向上一扑！

“哗啦！”

半个身子爬上了岸！冰冷的河水还在拉扯着他的双腿！他回头一看，那张恐怖巨口几乎已经碰到了他的脚踝！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滚！”

林尘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回身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紧握的断刀连鞘，狠狠砸向那水兽的眼睛！

“噗！”一声闷响，是否砸中已看不清。那水兽吃痛，出一声沉闷的嘶吼，巨大的头颅缩回了水中，激起一阵漩涡，却没有立刻再次攻击，似乎在权衡。

林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脚并用，如同濒死的爬行动物，拼命地向上挣扎，终于彻底脱离了河水，瘫倒在了冰冷潮湿的河岸泥沙之上。

他仰面朝天，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混合着血水和河水的污物。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可能已经骨裂。真气彻底枯竭，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夜空中的星辰开始旋转、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模糊的视线扫过对岸那片笼罩在夜色中的、皇都方向的连绵山影，又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后这片一望无际、散着荒凉与未知气息的北域荒原。

他过来了。以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最后的意识吞没。他昏死过去，像一具被遗弃的残破躯壳，躺在界河的边缘。身后是回不去的过去，前方，是吉凶未卜的未来。

浊龙险渡，九死一生。龙出浅滩，是就此湮灭，还是潜渊蓄势，一飞冲天？答案，就在这片广袤而残酷的荒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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