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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看着他脸上的挣扎和疑虑,嘴角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苦涩的弧度。
“我知道我错得离谱。骚扰你,吓到你……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所以,或许远离你,对我们都是最好的方法。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
沈轻语突然对他这股”深情的执着”感到一阵恶寒,但心底某个角落,那不合时宜的、该死的柔软,似乎又被触动了。他看到了宋郁猩红的眼睛,和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你随便。”沈轻语猛地打断自己即将心软的念头,语气重新变得冷硬,“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宋郁果然不再开口。他默默地退后一步,与沈轻语拉开了距离。列车到站,两人前一后下车,走向同一个出站口。
他们家离得很近,所以从沈轻语在地铁上看到程澈的那刻就猜到会有现在这一幕了。所以一路上他都在想要怎么和程澈拉开距离。
沈轻语刻意放慢脚步,但宋郁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也相应地放缓了速度,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他的背影一直存在于沈轻语的视线之内,仿佛这样能给予沈轻语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他始终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孤绝。
没有回头,没有试图再搭话,只是沉默地引路,直到走到小区大门,宋郁才停下脚步,侧身让开通道,示意沈轻语先过去。
沈轻语抿紧嘴唇,加快脚步,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和宋郁先后进入小区,沈轻语那栋楼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到宋郁站在了另一栋楼下,这才松了口气。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想等到宋郁彻底进去了再回家。
在宋郁即将走入自家楼道的前一刻,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身影,带着一股嚣张的气流,猛地撞向他的肩膀。
“哟,这不是我那个‘好哥哥’吗?怎么,上次还没被揍老实?还敢跟我爸打小报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轻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向前走了两步观察。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眉眼间满是戾气的年轻男孩正堵在宋郁面前,姿态跋扈,正是之前在小区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宋郁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宋章澄。
宋郁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眉头微蹙,但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对方。
“哑巴了?”宋章澄得寸进尺,伸手用力推了宋郁一把,“别他妈装出这副死样子!我告诉你,宋郁,这个家有你没我,你他妈再敢在我爸面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妈打瘸你的腿!”
我让你妈……打瘸……你的腿?
“你妈现在为了讨好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做。”宋章澄阴恻恻一笑,“上次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她还真用皮带抽你,啧啧,下手真狠啊。”
沈轻语的大脑“嗡”的一声,之前被他忽略的细节瞬间涌入脑海。不久前,他似乎确实看到宋郁走路时有点不自然,微微显得有些僵硬和迟缓。他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宋郁只是不小心扭到了……
难道……难道宋郁腿上的伤,是被他妈妈打的?
沈轻语十分震惊。他无法想象一个母亲会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殴打自己的亲生儿子。
即使沈轻语很不想夸宋郁,但他必须坦诚的承认,在学习方面,宋郁真的有很强的天赋,并且会为之付出努力。
宋郁依旧沉默,面对宋章澄的挑衅,他只是微微偏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僵在原地的沈轻语。那双平静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计谋得逞般的幽光,但表面上,他依旧是那副隐忍的、被迫害的模样。
“我的事,不用你管。”宋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你也最好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宋章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该适可而止的是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真以为我爸多看你两眼你就是个人物了?我告诉你……”
后面的污言秽语,沈轻语已经听不清了。
他看着宋郁在弟弟的辱骂下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看着他垂在身侧悄然握紧的拳头。沈轻语的目光在宋郁颀长的身形上徘徊,一种复杂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涌上心头。
对宋郁的恐惧和愤怒依然存在,但此刻,亲眼目睹他在家庭中可能遭受的暴力和不公,一种同为“受害者”的微妙共鸣,以及人类本能中对弱势一方的怜悯,像藤蔓将他紧紧缠住。
宋郁他……到底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他那扭曲的“爱”和偏执的行为,是否也与他这糟糕的原生家庭有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轻语就猛地打了个寒颤。他立刻警告自己,无论宋郁有什么苦衷,都不是他伤害我、骚扰我的理由!我才是受害者!不要被他这副可怜样子骗了!
可是他的目光却无法从宋郁那略显孤寂和隐忍的背影上移开。
宋章澄又骂了几句,见宋郁始终没什么反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觉无趣,又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句“你给我等着”,这才悻悻然地转身离开了。
宋郁缓缓转过身,看向沈轻语的方向,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被羞辱的难堪,也没有卖惨的委屈,只是平静地深深地望着他,这眼神复杂得让沈轻语感到心悸。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沈轻语逃命一般地进了楼道,完全没注意到宋郁的幽深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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