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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乐闻言面色一变,这小子的话说的也未免太过诛心。他正欲驳斥,不料身后的徐武脸色一阵青白,强自辩解道:“不管怎样,我手里这借据是真,宋三志是你生父也是真!我朝素来以孝治国,你这般罔顾父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若你识相些,该将这铺子契书奉上,以作抵债。”
“是啊,小公子,为着你日后的好名声,你也该别再狡辩,尽快筹措银两还钱才是正理。”王乐也帮腔道。
宋策闻言不慌不忙,淡淡道:“官爷,我父母二人已在县衙过了明路,一应财产分割清晰,这间书铺从始至终便与画押之人无关,乃是家母私产,何来以书铺抵债一说?”
“那小公子此话何意?你生父欠下的巨债,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徐武仍不死心地反问道。
“自然不会。”宋策冷声道,“欠债之人是他,你们该找的也是他。今日你无端来书铺闹事,扰乱县内的市井秩序,该是何罪?这位官爷你不制止其行,反而刻意纵容,又是何道理?难道你身为公门中人,竟是不知此人已然触犯我朝律法了?”
“小公子慎言!”王乐闻言脸色阴沉下来,“你说话可得讲些证据,若是空口白话,便是你年纪尚小,我也要把你带回衙门中在太爷面前与你分辩分辩了!”
“证据?难道这些在场的父老乡亲不算见证吗?你能恐吓得了一个两个,难道还能堵得住这t悠悠众口吗?”
宋策这话一出,徐武迅速看了一眼王乐,他的眼中满是惊惶,但王乐忧心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人口实,愣是强忍着没有去看徐武。
“你……你这是蓄意污蔑!”徐武顿时没了主见,结结巴巴地抵抗道。
站在一旁的王乐心中暗暗叫苦,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难缠,他本想着给徐武撑撑腰,尽快把这笔银子弄到手,他们几人也好分了花用……如今事已至此,他若再不说些什么,怕是自己也要沾了一身污泥了。
王乐强压住心中的慌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两位,常言道万事无如退步人,不若你们各自相让一步,也算算给彼此留个台阶。小公子,你看着书铺如今这般模样,若你们二人继续僵持,生意怕是也难做下去;还有这位……既然这签押者另有他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大可再去上门讨要,到时若无法解决,那便再去县衙请太爷为你主持公道,你们看这样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徐武使眼色,徐武见状自解其意,便哼了一声,“既有官爷为你说和,那今日便罢了,咱们走!”
宋策也没说话,王乐此时有些摸不准他的反应,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却只见宋策面色平静,似是波澜不惊,又仿若目露深意。王乐心中不免有些发怵,心念这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竟能如此沉得住气,着实有些棘手。
宋策瞧着王乐与徐武这般做派,心下如明镜似的。他知晓这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哪里肯就这般轻易罢休。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拱手道:“既如此,那先便依官爷所言,只是日后若再有无端骚扰,届时就不是在这书铺门前理论,而是我直接去县衙之上击鼓鸣冤了。”
王乐闻言心中又是一突,心说这小子真是个不好相与的,一抓一手倒刺儿。
待书铺周围的人散去,王乐也挎着刀沉着脸离开了此地,只是他才转过和玉街角,就见那按捺不住的徐武一脸慌张地拦住他,急声道:“王大哥,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那八千两银子可是……”
不等他说完,王乐一把甩开了徐武的手臂满脸怒容道:“真是个蠢货!你难道没瞧见方才这局面?若是再闹下去,咱们这一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方才那个臭小子不是个好糊弄的,还有围着的那些个百姓,你知道里头藏没藏着与咱们有过节的人?众口铄金,若稍有不慎,咱们还能讨得了好儿?你啊你,就同我那个哥哥一般,蠢笨如猪!”
徐武被王乐训得缩了缩脖子,他心中虽有不忿,却不敢出言顶撞,只委屈道:“可就这么算了,我实不甘心!那宋老爷就是个纸糊的架子,嘴上吹得震天响,真把手伸进去,才勉强掏出来千余两的银子!真是气煞我了!”
王乐闻言眼珠子一转,轻哼一声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且附耳过来。”
徐武赶忙将耳朵凑了过去,王乐眯着眼,压低声音细细与他交代着,徐武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待王乐说完后,徐武眼睛一亮,露出恍然之色,猛地击掌道:“王大哥!此计实在是高啊!那我现下就去宋府找那宋三志,定将此事给王大哥办的漂漂亮亮的!”
王乐冷哼一声,“最好是如此。”
徐武听了这话忙讨好的笑了笑:“王大哥,您就放心吧!”说着就急匆匆地朝着宋府的方向奔去,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若是等事成之后,他最后能到手多少好处……
只是二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宋策就一路跟上了他们,悄悄隐在墙头上将他二人的这番打算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此时,宋府内。
温姨娘听着外间传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丝帕子也不自觉地绞成了一团。
自从夫人带着大少爷和小姐与老爷和离后,短短几日的功夫,宋老爷就像被恶鬼上了身,前后将欣姨娘和静姨娘发卖出去了,可怜那静姨娘哭得梨花带雨,边哭边磕头,前额都磕肿了,也没能让宋老爷改变心意,最终宋老爷把她们二人分别卖给了外地来的客商。
温姨娘本想着她们二人也不大得宠,发卖了便发卖了,只是没想到的是,昨日宋老爷竟然那般狠心,将如姨娘也领去了买卖人口的牙行。
她虽然与如姨娘斗了好几年,可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竟落得个这样的结局,温姨娘的心里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一连喝了两盏冷茶,才将这股子惊惧压了下去。
思及此处,温姨娘才扶着方桌站起身来,就见宋老爷满脸怒色,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老爷,您这是怎的了?谁惹您生了这么大的气啊!”温姨娘见状赶忙迎上前,露出了一个颇为讨好的浅笑。
宋老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盏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水,随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还不是府里那几个没心肝的下人们!打量着老爷眼下落魄了,一个两个的都赎了身契跑了!最可恨的是闻达!枉老爷那般信任他,才没与他签那卖身契,他倒好,昨夜里卷了行李就从小门那偷着跑了!好个没良心的!”
温姨娘一听这话,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她就强装镇定地走到宋老爷身边,“您何必与那等软骨头的下人们置气?没得气坏了您的身子。”
宋老爷抬眼瞧了瞧一脸温柔的温姨娘,拍了拍她的小手,才道:“整个家里你是最贴心的,老爷舍了谁也万万舍不得你。”
“妾身多谢老爷垂爱。”温姨娘顿了顿,强笑道。
“唉,眼下老爷有心想与你好好过日子,正想着过些日子便拿了文书,去衙门走一趟,把你过了明路,日后你便是老爷我唯一的妻子,往后,我必定好好待你,再不会有别人了。等此事过去,咱们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关起门来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如何?”宋老爷一把揽过温姨娘,眼眸一闪,故作温柔道。
温姨娘闻言心中一动,脸上泛起一抹薄红,“老爷,莫要哄我了。”
“老爷哄你作甚?”宋老爷低声道,“这么多年,我算是瞧出来了,整个府里只有可心儿你最贴心了。”
“那妾身便多谢老爷了。”温姨娘心砰砰的跳,忙屈膝行了一礼。她心中清楚虽然宋老爷并非良配,但她这样的身份,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被扶正,做那正头奶奶去。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只是……”宋老爷故意住了嘴,一脸为难地模样。
“老爷有话不妨与我直说。”温姨娘娇声道。
“那老爷便说了,只是眼下,老爷需要一笔银子去还了那徐老爷,你这里可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先拿出来与老爷我应应急。”宋老爷斟酌着说道。
“这……妾身所有的体己,已在前两日尽数交给老爷了。”温姨娘脸色微僵,小心地道。
“你的心意老爷怎能不知?前些日子老爷过来时,瞧见你腕间……那对镯子瞧着倒是精致,不如夫人先拿出来与我当了去,不过你放心,老爷自然是活当,等日后手头宽裕了,定会将它赎回来的。”
温姨娘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她之前骗宋老爷说这是亡母遗物,实则不然,这乃是她还未嫁人之时的情郎所赠,那情郎自称是要上京赶考的书生,对她死心塌地,还不止一次地许诺日后若是发达,定会回来娶她为妻。可她在家中痴痴等了两三年,也没能等来情郎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嫁给了宋老爷,做了他的爱妾。
眼下,她瞧着宋老爷这副模样,定是一早就盯上了这对镯子。她本来想把这对镯子当个念想,可一想方才宋老爷说过的话,如今府里没了别人,宋老爷又有心将她扶正,此时不表心意,更待何时?
于是,温姨娘咬了咬牙,将腕间的玉镯褪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宋老爷,“这是我娘的遗物,您……且先拿去应急吧。”
宋老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忙接过玉镯,“好,好,可心儿,你放心,等老爷将此事解决了,一定会好好地补偿你。”
就在这时,府里只剩下的唯一一个门房快步跑过来,在门外高声喊道:“老爷,徐老爷过来了,说要有事见您!”
宋老爷听了这话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急得在t屋内打转,“这……这可如何是好?他定是过来催债的!”
“老爷!徐老爷还说,银钱的是一切好说,说什么要给您指一条明路!”门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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