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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扫见裴凛走近的身影,温聆筝悬了一夜的心稍稍定下。
她收起沉重,让玉衡封了赏赐送郎中出府,又吩咐了摇光亲自跟着去抓了药。
“解决了?”温聆筝走到裴凛身边,接过他带着霜气的披风递到一侧的女使手中,“你放心,敬哥儿的烧已经退了。”
反手握住了温聆筝的手,裴凛微微掀起珠帘,瞥了眼里间,见裴敬正熟睡着,这才收回视线。
“照顾敬哥儿的女使换了?”
温聆筝抬手指向了熄灭的香炉,又看向屋内,“能让这样的脏东西混入敬哥儿的房里,那样的丫头怎好再用?纵是没有坏心,却也太不仔细了。”
“那是我屋中的白榆,年纪虽小,性子却稳妥,在未选到合适的人前,就先让她到芝兰院来顶替翠萝的职。”
裴凛顺手打开圆桌上的香炉,又捏起一缕未燃烬的香粉,“那方嬷嬷和翠萝……”
大抵是洞悉了裴凛的心思,没等他说完,温聆筝便抢先凑到他身边,低声应道:“只是先叫行云捆了起来,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总归不好打草惊蛇的。”
芝兰院到底不全是知根知底的,温聆筝留下了摇光和白榆看顾敬哥儿,这才和裴凛回到了芳华院。
屋内,烛光晕暗,温聆筝换下常服,从内屋中走出,临出门的行舟向她作揖,而裴凛已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等她。
坐到了另一侧,温聆筝习惯性地又点了一盏蜡烛,继续说着方才在芝兰院未说完的话。
“翠萝那丫头虽说是有些小心思,但本质上也不过是希望靠敬哥儿上位,只是那方嬷嬷……我却说不好。”
“我想着让她们狗咬狗,就先借口支开了方嬷嬷,又让翠萝去府门边等郎中,引得那老贼猜疑我信任翠萝而疑她……”
“然后诱她二人自露马脚,又刚好能拖延时间,等到行云回来将二人一并擒下?”
裴凛回过神来,笑着补充完了温聆筝的话,又哄孩子一般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家娘子,看来是有女中诸葛之姿啊!”
没好气地拍开了裴凛的手,温聆筝显得有些落寞,“裴见微,你这是捧杀!不过。我要真能有诸葛先生三分本事就好了,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重活一回,竟还让人下了这样大的一个套!
听着温聆筝低低的,充斥着自责的声音,裴凛轻笑了一声,原该凌厉的眉眼变得愈发柔和。
“这不是你的错。”
下意识地避开了裴凛的目光,温聆筝看向屋外,扯开话题,“你方才让行舟去做什么了?”
轻抿了一口茶,裴凛抬眸看向温聆筝,“既要惊蛇,那总得有打草的棍吧?再也要留出一个口来,让那些有心人钻钻才是!”
裴凛的话说得委婉,低沉的语调中又似染着笑。
温聆筝一听就知,这家伙定然是“没安好心”,指不定又想了什么整人的辙儿呢!
悬着的心放下了,她这才想起了些没说完的事。
“对了,方才在芝兰院说话不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方嬷嬷先前说,敬哥儿屋中的香是从荣寿堂来的,老太君也用,可我让白榆偷偷去了荣寿堂一趟,常嬷嬷说……”
“荣寿堂?还真是拙劣的计谋。”
裴凛大抵是被气到了,鼻间溢出一声轻哼,“祖母少时贫苦,为人勤俭,最不喜那些奢靡之物,打从我记事开始,就没见她燃过香。”
“满府上下,正经地跟着教养嬷嬷学过焚香的,左不过就只有二婶,阿凝,与我这三人。”
“只怕是有心人利用祖母怜爱敬哥儿的心,借她的手把这些东西放进芝兰院罢了!”
“你还学过焚香呢?”温聆筝侧头看着裴凛,清澈的眼瞳笑意盈盈,“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只会舞刀弄剑?”裴凛没好气地弹了一下温聆筝的额头,言辞间颇为骄傲,“怎么说我当年也是享誉盛京的纨绔啊!这点子东西都不会,那如何能行!”
斜眯了裴凛一眼,温聆筝摇摇头吐槽道:“你还骄傲上了?若是公爹还在,听见你这话,怕是得后悔当年只拿大刀追着你砍了两条街!”
听见这话,裴凛一愣,待回过神来,不由尴尬得摸了摸鼻,又听温聆筝的低笑传来,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个阿凝,嘴上合该栓个绳才对!”
“这可不是阿凝说的。”
温聆筝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敬哥儿一事既没水落石出,我想,就先不与老太君说了,只是三弟这事,你今日入宫,官家可有……”
“有。”
话题回到裴准身上,裴凛的表情都沉重了许多,“当年的林氏贪墨案终究涉及章慧太子,官家虽不至于因此疑我,可却也不能给太后那边留下话柄,毕竟……”
裴凛摇了摇头,颇为无奈,“杖责三十,终生不得入仕,这样的惩处,已是官家宽宥。”
心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温聆筝不由叹道:“那将来效哥儿……”
“效哥儿?”
“事赶事了,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今儿祖母给三弟的两个孩子都起了名,嫡子按族谱择了效字为名,女孩,同旁支一样,偏旁从心,择了念字。”
“念?”裴凛沉吟了片刻,才道:“从旁支也好,只是,祖母的意思是打算送那孩子回临安吗?”
温聆筝摇摇头,“祖母说,到底是侯府的嫡系血脉,城郊庄子上的四堂哥家中已有七八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娃娃,念姐儿去他家正好,逢年过节的,咱们也有由头去瞧瞧。”
思虑片刻,裴凛未反驳,只是道:“既是如此,城郊那庄子便赠予四堂哥一家吧!只叫他们好生待那孩子,错是三弟的,与稚子无关。”
“这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温聆筝伸手揉了揉肩,“没得让人帮忙,却还要人自担亏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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