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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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妈妈会回来吗（第2页）

第二天清晨，林凡醒来时，只看到桌上一张写着&bp;“我去南方打工，别找我”&bp;的字条，字迹潦草，末尾还沾了一点墨水，苏晚晴的行李箱不见了&bp;——

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红色行李箱，边角已经磨掉了漆，他当时还说要攒钱给她换个新的，现在却连影子都没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成年人的离别，有时连一句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就像秋天的叶子，风一吹，就悄无声息地落了。

此刻，笑笑仰着泫然欲泣的小脸，眼神里的委屈像蓄满了水的小池塘，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像刚结的露珠，轻轻眨一下就会掉下来，让林凡的心脏揪得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上周带笑笑去公园玩，公园门口的梧桐叶落了一地，有个妈妈正蹲下来给孩子整理粉色的围巾，围巾上挂着小铃铛，一动就叮当作响，妈妈手上的银镯子也跟着晃；

孩子把脸埋进妈妈怀里，手里还拿着一块没吃完的草莓蛋糕。笑笑盯着那一幕看了好久，小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爸爸，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抱呀？”

当时他只能含糊地说&bp;“妈妈在忙”，却没料到孩子把疑问攒在心里，像攒糖纸一样，直到今天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他该怎么回答？

告诉笑笑，妈妈是因为受不了穷、看不到希望才走的？

那孩子会不会低头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小鞋子，觉得&bp;“是我不够好，妈妈才不要我”？

还是像小区里另一个单亲爸爸那样，编&bp;“妈妈去国外当宇航员”&bp;的谎话？

他的手不自觉地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发紧得像塞了一团棉花，突然想起之前特意在旧书摊上买的《3-6&bp;岁儿童心理疏导》；

书页已经被他翻得卷了边，里面有一行用铅笔划出来的字：

“孩子面对分离焦虑时，需要的是安全感而非真相，过度坦诚的残酷会摧毁他们对世界的信任。”&bp;那行字的旁边，他还写了个小小的&bp;“笑”&bp;字，是提醒自己要为了笑笑忍住真相的锋利。

短暂的慌乱后，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钻进自己身上的建材味&bp;——

有水泥的灰味，还有瓷砖的冷味，他用还带着这些味道的手轻轻抚平笑笑皱起的衣角，指尖蹭过孩子衣服上绣的小兔子，生怕把那绒毛蹭掉。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bp;——&bp;笑笑现在&bp;3&bp;岁半，体重&bp;28&bp;斤，他每天扛货练出的臂力，能轻松扛起百斤的瓷砖，可抱着女儿时，却总怕力气太大弄疼她，手臂微微收着；

像托着易碎的玻璃，他走到窗边的藤椅上坐下，藤椅的扶手被磨得发亮，是前房东留下的老物件，坐上去会发出轻微的&bp;“吱呀”&bp;声。

他让笑笑跨坐在自己腿上，用外套把她小小的身体裹紧，外套上还留着外面的寒气，却被女儿的体温慢慢焐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儿因为委屈而微微发抖的肩膀，像寒风里瑟缩的小树苗。

“笑笑，”&bp;林凡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涩意，他刻意放慢语速，让语气尽量平稳，“妈妈……&bp;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

他选了个模糊却不算说谎的说法&bp;——

苏晚晴确实去了

;南方的电子厂，上次托老乡打听时，老乡说在东莞的一家手机配件厂里见过一个跟苏晚晴很像的女人；

扎着低马尾，手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戒指，只是没敢上前确认，怕认错了让人笑话。

“很远……&bp;是多远呀？”

笑笑的抽噎声像小锤子似的，一下下敲在林凡心上，她小脑袋靠在他胸口，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衬衫传过来；

带着刚哭过的鼻音，还有一点下午吃的橘子味，“比爸爸带我去市里动物园，还要远吗？”

林凡的心软了一下，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

上次带笑笑去动物园，公交车是绿色的旧车，座位上的皮革裂了小缝，孩子趴在车窗上看了一路的麻雀，小手指着窗外飞过的鸟，嘴里不停喊&bp;“爸爸你看”；

回来后还画了幅&bp;“公交车和大象”&bp;的画，大象的鼻子画得像滑梯，公交车的轮子是歪的，贴在冰箱门上，旁边还贴了一张她自己剪的小红花。

他轻轻拍着笑笑的背，手掌蹭过孩子柔软的毛衣，声音放得更柔：“比那个远多啦。妈妈去的地方，要坐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火车里有泡面的香味，还有人打呼噜的声音；

还要转两次长途汽车&bp;——&bp;就像咱们去年去乡下外婆家那样，你记得外婆家要坐&bp;3&bp;小时火车对不对？妈妈去的地方，还要再远三倍呢，火车要走好久好久，才能到。”

笑笑眨了眨挂着泪珠的眼睛，泪珠像小珍珠一样滚下来，落在林凡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小手指在林凡的胸口画着圈，指甲轻轻蹭着他衬衫上的纹路，好像在计算那到底是多少个&bp;“公交车路程”，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那……&bp;妈妈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林凡的心脏，比上次被建材划伤手掌还要疼，疼得他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的记事本里还夹着苏晚晴的号码，号码旁用铅笔写的备注还是&bp;“晚晴”，纸边都被反复摩挲得发毛。

每个月路过巷口的公用电话亭，他都忍不住停脚，手攥着硬币在兜里攥出冷汗&bp;——

“你还好吗？”“笑笑想你了”“钱够不够用”，这些话在心里滚了又滚，终究没敢拨通那串数字。

从苏晚晴走后，那个号码他拨过三次，前两次是忙音，第三次接通后只剩&bp;“您拨打的号码已停用”&bp;的机械提示。

他甚至托过三个南下打工的老乡帮忙找，可南方的工厂那么多，像大海里的沙子一样，毫无音讯。

他不知道苏晚晴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穿着那件二手棉袄，有没有吃到热乎饭，更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有个女儿，每天晚上都会问&bp;“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但他不能掐灭女儿眼里的光。

林凡捧着笑笑的小脸，指腹蹭过孩子柔软的脸颊，看着她那双跟苏晚晴一模一样的、盛满希冀的眼睛&bp;——

眼尾微微上翘，像小月牙，他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

“会的。妈妈只是去做很重要的工作，

等她把事情做完了，赚够了钱，一定会回来看笑笑的。

因为妈妈和爸爸一样，最喜欢笑笑了，比喜欢草莓棉花糖还喜欢。”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却是他在无力的现实面前，能给女儿的唯一支撑&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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