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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若儿见碧色还是闷闷不语,只得跟着掌事,询问些中帝都芳菲坞的经营事宜,掌事也是细心解答着,只是看着若儿的眼神总是闪烁其词,似乎有话要说。
两姊妹有家归不得,只能闲散地呆在了绯云城里,一年之中,芳菲坞的生意数冬季最冷淡,两人也帮不上什么忙,百无聊赖,只能是空闲去趟郊外的
“冰棺”,或是去了想兰夫人的兰所坐坐。
想兰夫人临走之时,却没有关闭了兰所,只是叮嘱两人若是有空,帮忙者打理下。兰所环境清幽,也是个心静的地,碧色在了里头,情绪也是平稳了不少,再也没了前几日的浮躁。
一日,两人趁闲整理起了茶所,见里头的茶具荒废着也是可惜,索性照着想兰夫人的意思,重新开了铺子,半营半业的重整了兰所。
这小半个月里,绯云城里都是雪里带着些雨水的天气,淋在身上,人一不留神就受了冻,外头的行人都是匆匆路过,老的茶客也是稀稀拉拉的来,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煮着茶水,捧着热盏,靠着草帘坐上一天,看着外头的过往路人。
这一日,雪雨照旧夹杂着落着,外头却走进了名生客。
011雪天三送戏姻缘
来人入门时,草帘不掀而自起,他并没有撑伞,在了这样的雪雨天气里头,身上却依旧干爽,走进兰所里头,似乎暖了一些。
见了两张生面孔,客人并有没有和老客一般询长问短,而是四下看去,眼底生了些恍惚,怅怅然问道:“此处可还有卖雀舌。”
雀舌是一种茶叶,每年冬意消散后,山间的新茶润了第一滴春露后长出的叶,再由纯熟的茶女,折下一寸来长的芽苞,细火慢炒,口感嫩幼,只是老茶客却嫌弃雀舌太清淡了些。
兰所里头,茶色并不多,想兰夫人离开之时,也是授意两人可以造着自己的思路经营兰所,原先那些不好卖的茶,却被利字头上一把刀的若儿收了起来。
碧色见茶叶不齐,天色又是昏沉沉,也没多少心思待客,索性拒起了客来:“这位客人,今年新的雀舌未上,你看还是等明年?”
草帘再度飞了起来,外头雨水肆意得钻了进来,却淋上了碧色的身子,反倒是挨着门口的客人身上没有沾上半分。若儿心底生疑,细看来人脚上穿得是上等的犀皮长靴,手中的玉戒红如初旭,心里有了几分主意。
这名客人一出口就问了其他店里不常见的雀舌,想来也是习惯喝了这茶水,若是老客,又怎会不知道雀舌是早春之茶,她趁着碧色拍打着身上的雨雪时,转身进了里间,抱出了口陶钵。
来人见了若儿的举动,就寻了处位置坐了下来,也不催促,只是看着若儿重暖暖炉,碧色帮着下水煮沸,几点墨绿色雀舌滑入杯中,水龙冲泡,香气浓而不散,比起新春的雀舌,这陈年的雀舌闻着却是不同的风味。
两人不甚熟练的手势,在了客人的轻叩桌面声中,稳了下来,茶香在了三人间缓缓散开,叶如雀舌,翩舞在了人的眼底和杯中。
热气弥漫之中,若儿看向了眼前的客人,只见他满脸红光,眼底更是带了些激色,端起茶盏时,手更是激动地颤了起来。他将茶放在了眼下,似是缅怀着看了起来,等到茶香即将散去时,却是如同饮用佳酿一般,小口饮了起来。
来人的眼底生了些感慨,老雀舌入口,味道果然不如新茶那般清香,似是感觉到了这个中差别,他有些闪神了。
若儿在旁静看,缓缓说道:“这是好些年前的雀舌了,想兰夫人的夫君最爱喝新出的茶,每年春天,她都会去茶山里采摘些新茶,只是十几年前,他的夫君却无故失踪,夫人虽知他爱茶,却担心自己一旦离了这里,他回家就寻不到自己了,所以不肯轻易离家采茶,一等就是十余年,只可惜,陈茶还在,那人却依旧杳无音讯,也是委屈了您,喝这些失了味道的茶。”
客人听罢,放下手中茶盏,摇头道:“无妨,我早已不是不爱茶之人,又何必假意爱茶,欺人欺己,才是大伤。
不爱茶又何必来喝茶,碧色听了也是心底不快,这人说话奇怪,点的茶水也是奇怪,还害自己因为沏茶被铜把子烫出了泡子。
若儿见眼前客人不再说话,也无意加茶,笑问道:“客人若不喜欢普通茶叶,可以换了其他茶水试试。”
那客人摇头道:“不了,我从今以后,不再饮茶。”
若儿有些迟疑,询道:“可是小店有了什么失礼之处?”
“人走茶也凉,凉茶不利口,让我断了喝茶的念头,也是好的,”这人说话也是有些意思,他说罢,又看着两人,似是无心:“这两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生,想来不是帝都人士?”
若儿这时已经认定他是想兰夫人的老茶客,将两人和想兰夫人的交情粗略说了遍,再通了性命。那人听了,只是点头,起身之时,再说道:“甚好甚好,我看姑娘很是懂得察言观色,想来他日进了虎狼之地,也能进退自如。”他说罢,就消失在了外头的雨雪中。
碧色看了半晌,才说道:“哎,姐姐你怎么让那人走了,我们伺候了半天,这人连茶水钱都没留下。”
若儿嘴里说道:“你看那客人像是自己带钱的主?”碧色听着又碎念了几句,刚要收拾了茶具,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那难遮风雨的草帘子又被吹了开去。
兰所外头站着两名老者,看着已该是垂暮之年,却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两人见老者和自家姥姥差不多年岁,外头又是风寒刺骨,连忙上前搀扶,只是才刚握上两名老人的手,就觉手上一热,碧色和若儿原本是搀扶之势,这会儿却觉得手腕如同被人扼住了般,脚步也是不得动弹,呆立在了外头。
姊妹俩眼里也带着几分谨慎,这两名老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由碧色搀着的老汉说道:“老太婆,这天气可是有些冷呵,都怨你你硬要出门走走孙媳妇家,也不怕雨雪天路滑,摔断了我老头子的脊梁骨。”
若儿手中扶的正是老汉口中的老太婆,先前若儿乍一看,她还阖着眼,看着也是昏昏欲睡,这时若儿低头看去,只见了老人的一双眼,无端心里有些慌张。身边的这名老人眼如同鹰鹫般,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碧色也是感觉到了手下的老人很是古怪,进退不得,两人扶着两名老者依旧立在雪中,四道身影一会儿就成了个雪人形状。
半晌,那名老太才“哎呦”叫唤道:“好心的大姑娘,你快扶我进去坐坐,这外头和北边的冰窖子一般,我老骨头都要冻住了。”
这时老汉这时也跟着动弹了起来,两人脚下哪有半点冻僵之色,也不抖去身上落雪,就催着若儿两人进茶所。
若儿和碧色心里有些奇怪,若儿却想,老人的眼神看着居然是和傲世哥哥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会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怎么是无端端想起了这些,也是痴了。
进了兰所之中,两名老人更是口齿清晰,毫不迟疑,叫着两人上茶点送热水,也不点茶叶,碧色忙前忙后,刚生好一壶水,只见那名老太抢过了她手里的热茶壶,开了茶盖,从了怀中掏出一包茶叶,全都抖进了壶里头,
随后,两名老人就喝得砸吧砸吧响,更是将茶点吃了个精光,将碧色的眼都看直了,这些日子两人在了兰所里也是见了些穷酸客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若儿在旁看着,一时不语,她细看碧色手上,因为茶壶烫手,她又是个急性子,手背之上已是多了道红痕,她再往老人手上看去,却是没有半点伤痕。
碧色由花元护体,一般的邪热之气,很难入体,这名老人明明是风烛之年,却不惧热气,她心里想着,也不表露出来,反而又送上了些糕点,劝着两名老人食用。
两名老者吃着拿着,也不含糊,心里却是有些吃惊,这名少女未免也太通情达理了些,明明是个生意人,见了这样的两名老赖皮,伺候的却是殷勤,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城府极深。
一旁的碧色看了,直差点讲银牙都嚼碎了,可是糕点都已经上了桌,难道还将东西撤下来不成,也不知若儿是不是刚才在外头冻傻了。
兰所里头,若儿还是一如既往,上前招呼着,煮水倒水,一番殷勤。那名老汉到了自后,也是按捺不住了,不禁问道:“姑娘,你平日都是这般做买卖的不成,真要如此,这家小小的茶所早晚是要关门的。”
“老人家严重了,只是几壶茶,一些糕点,丁点炭薪,还能将兰所吃穷了不成,我看两名老人家是喜欢心喝茶之人,自己带茶,只是因为不习惯外头茶叶。”她说罢,看着老人杯中的茶,几壶水下来,那茶叶依旧碧如春藻,芳香四溢。
老太在旁吃吃笑道:“我说老伴,这孩子看着也是有几分阔气,大姑娘,莫要再你送水了,我们这茶叶也是些土制粗茶,只是早些年的习惯,在了外头行走,不喜人家在了里头添放东西。”
若儿听了她的话语,只是赔着笑,那老太似是打开了话匣子,絮叨着:“茶水也好,人也罢,都是内敛的好些,哪比那些娇贵的花草,真个养在了家中,还要小心伺候着,老头子你说是也不是?”
那老汉想来平日也是个惧内的人,随声附和着:“这茶铺子好,人好,茶也好。我看大姑娘眼若明镜,又生了颗玲珑剔透心,不低看了我们这些老人,不错不错,这盏茶我吃得很是顺心。”
这盏顺心茶足足吃了小半日,两名老者才起身离去,若儿将人送到了外头。半日工夫,雨已经停了,积雪却厚了几寸,两名老者走进了雪丽,一会儿也没了人影。
看着茶案上的那摊狼藉,碧色赌气道:“我说姐姐,你前些日子还说要精打细算,今日怎么就做起了散财童子,连着两批客人都不要茶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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