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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个舒服了,但两个丫鬟一会儿回去就要睡的更晚。
因着这个,她没有声张,只叫月白给她留了灯烛,等着两个丫鬟都按照惯例出去歇息了,便自个披了一件褙子重新坐了起来。
这个时辰,也做不了旁的,加上到了晚了,许多消遣的书卷笔墨之类都在箱子里没翻出来。
她转了一圈,便只将刚从齐茂行长塌上搬下来的木案与棋盘重新摆好,抓了一把圆润的棋子,一旁配着茶点,按着记忆里的棋局,一下下的打出了一副残局图来。
她自小跟着祖父长大,棋道上自然是通的,除了画之外,她最擅长的也就是棋,只是苏老爷子曾说过,她的棋路过于循规蹈矩,却并不如在书画上另有灵气,恐怕难成大器。
不过苏磬音原本也没有想过成什么国手,她学棋纯粹只是为了悦己,自个的兴趣罢了。
棋道这事,若是当真上心了,是格外的耗时间的,苏磬音还没觉着自己琢磨了多久,屋外头便传来了木轮滚动的动静。
抬头看去,自然就是刚刚回来的齐茂行,在奉书的帮助下过了门槛,正对她要笑不笑,嘴角都像是有些抽抽般,声音沉沉道:“我回来了,对不住,叫你久等了。”
听着这话,苏磬音也没好意思说出自个并没有等,她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站起来迎了两步:“辛苦了,我瞧着你面色都不太对了,可是解毒累的?”
齐茂行刚刚还在明面夫人面前平地摔倒,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因此进门之后,虽然心里很是高兴,但却强撑着不形于色,作出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模样来,就是想表现出自个沉稳如山的一面。
没料到这才刚说了一句,沉稳没露出来,却叫苏磬音觉着他面目狰狞了?
“不,并不累……”
齐茂行心头一跳,连忙低了头,紧着手心连忙转了话头去:“你在忙什么?可用过膳了?”
见他像是不愿多提解毒的事,苏磬音也就善解人意的没有追问,点点头:“嗯,用过了,也洗漱过了,刚摆了摆棋谱,你既回来了,我收起来也就准备睡了。”
别说对方还是个病号了,就只是单纯的室友忙了一天,晚上回来了,身为一个合格的室友,她也不好再点着灯四处活动,影响人家休息。
分明什么都收拾好了,却偏偏不睡,只自个对着棋盘在这守着,见他回来,这才放心休息……
齐茂行听着这话,却是忍不住自个品出了别的意思来。
这么一想,他原本就是勉强压抑的雀跃,便再也忍不住了一般,嘴角都只高高的弯了起来。
苏磬音倒没留意,既然已经撞见了,她想了想,便披着衣裳出门,叫还守在外头的奉书去把下头备着着晚膳端上来,好叫齐茂行吃了再睡。
齐茂行闻言,便也只觉着心下越暖,面上也忍不住的越加温柔起来。
奉书腿脚利落,几句话里就将晚膳提了上来,庄子上的膳食简单,又是夜里,也准备不了什么山珍海味,不过一碗肉汤,几张烤的酥脆的面饼用来泡汤吃,再配几碟子时令的小菜罢了。
齐茂行跑了这一晚上,也早就饿了,并不挑剔,有自幼的教养在,虽也不至于显的粗鲁,却还是风卷残云一般,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吃了个干干净净,叫长夏将碗碟收拾起来给奉书送出去的时候,顺道还端了牙粉和清水过来,连口齿都清干净了。
苏磬音回过身后,见齐茂行虽然面上带着疲惫,但精神却很好的模样,连眼眸子都亮晶晶的格外有神,食欲也比之前要强得多!
去苗太医那解了一回毒,立马就变得这么斗志昂扬了吗?
见他这幅模样,苏磬音迟疑了一下。
她原本是想劝上一句,叫他不要病急乱投医。
可他若是在那苗庸医处能这般高兴,在最后的时间里获得安慰,那她原本打算赶人回去的打算倒是不太好说了。
思量一瞬,没想出结果,苏磬音看看天色,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明天的自个,微微打个哈欠,便将方才琢磨了半晌的棋盘稳稳的端到了一边儿放着,打算留着明日再想。
齐茂行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屋里的苏磬音,见着她像是要走的模样,紧了紧手心,便有些没话找话问了一句:“苏家家学渊源,棋艺定然也是十分精妙的。”
苏磬音不以为意,只随口应了一声:“不过寻常,二少爷也会棋?”
“会!”
齐茂行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认真抬头道:“得殿下引荐,我的兵法武艺师从杨老将军,棋艺也是老将军一手教导的。”
杨老将军,苏磬音也知道,那是当初跟着圣太祖打天下的人物,那时是天下闻名的少年小将,之后几十年来身经百战,用兵如神,细算起来,也是在几年前才刚刚无疾而终,受陛下追封王爵。
而这位杨老将军的棋艺,就与他的兵法一般的神鬼莫测,据说与他下棋,便好似与这位军中杀神战场相见一般,是决计没有活路的。
齐茂行有幸师从这位老将军,不论兵法还是棋艺,哪怕只学到老将军的一两分真传,便都能称得上一句出挑。
苏磬音颇有几分赞叹:“原来如此,那我定是远不及你了。”
齐茂行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上前道:“若不然,你我来一局试试?”
“不了不了。”
苏磬音闻言却是立即摇了头:“我这人不爱与人对弈,就爱自个胡乱琢磨,一与人比试起来,心下就觉着发慌,原本三分的棋艺,干脆一分不剩了。”
这话是真的,她可能是天生不适合搞对战,一有人正而八经的坐在对面与她对弈,她就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在意紧张,心思也很难全心全意的放在棋局上。
这也是祖父一直叹息她在棋道上难成大器的一大缘故。
不过后来见她自个打棋谱,便已是自得其乐,并不需要旁人,便也没有再想法子改她这个毛病,只是随她去了。
因着这缘故,她收集了许多有难有易的残局谱,都记在脑子里,故意不去看解法,像这样有空时,就自个摆起来慢慢琢磨,即便自个想不出破解之法,也觉得有意思的很,偶尔灵光一闪,想出了破局的棋着,就更是能连着高兴好几天。
齐茂行上前低头,看了一眼被苏磬音搬到了桌上的棋盘,果然说的没错。
他思量几息功夫,便也看出了来源:“这棋局,可是天元残局谱里的第十二幅?”
听到这话,苏磬音倒是颇有刮目相看起来。
她刚摆的棋局,虽不算极难得一见的,但也能在这许多残局里一样便看出来路,也已是十分的不易了,不禁有些惊叹:“一点不错,二爷当真是博闻广记!”
第一次在苏磬音这儿得了夸赞,齐茂行越发激动起来,只觉着胸膛里又被什么填满了一般,一点点的鼓了起来,只叫他都几乎有些飘飘然。
齐茂行黑色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他原本不是刻意卖弄的性子,但因着心下的这一股从未经历过的感觉,却又叫他有些欲罢不能一般,又推着轮椅上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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