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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江海沧区,“鼹鼠洞”空气净化器坏掉了。在浑浊空气里,焦虑像霉菌一样无声滋长。通风扇徒劳地搅动着沉闷,汗味、机油味和皮蛋瘦肉粥的咸腻气息混合在一起。侦查归来的卢德躺在下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床头的弓身。王得邦则在上铺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帘子的另一头,则是女生的休息区,格蕾塔在激光屏上反复勾画着进攻路线,被隔壁上铺的刺玫凛发现,然后二人坐到桌前,进行深入讨论。
“信天翁号”带来的短暂休整气氛早已荡然无存。从上午9点开始,临时通讯台断断续续传来的坏消息,如同冰水浇头。
“这里是亚洲分部指挥节点,”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略带电流杂音的男声在基地角落的通讯器里响起,声音竭力保持着平稳,但字句间的沉重感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紧急通告:南极洲分部,‘企鹅一号’与‘企鹅二号’两支行动队,自格林尼治时间26日1:00起,持续失联。重复,南极洲两支队伍,全部失联。”
嗡——
短暂的死寂后,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地下空间里蔓延开来。
“失联?开什么玩笑!”一个鹭江抵抗组织的小年轻忍不住低吼,拳头砸在旁边的补给箱上,发出闷响,“那可是南极!两百号人!”
“妈的,还没开始就折了两路……”王得邦身边的“甲胄”王恺,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声咒骂。
磐石抱着他那从不离身的黑色背包,靠墙闭目,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鹤竹则一遍遍检查着霰弹枪的弹仓,动作机械而用力。
格蕾塔紧抿着嘴唇,视线落在角落里那本摊开的旧闽南地理志上,书页边缘已被她无意识地捏得卷曲。卢德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失联?在那种鬼地方?计划的第一步就踩进了深渊。
时间回溯到十日前,归原岛2月18日深夜,南极的两支队伍提前出发。
数天后,在地球的底端,德雷克海峡狂风怒号,卷起的风浪拍打在“企鹅一号”的老式基地科考船头,震耳欲聋。一群卢德阵线成员挤在简陋的餐厅内,围在一大盘薯条前。拉丁裔队长“冰山”的脸在摇曳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严峻。
“都听清楚了!”他的声音透过广播,带着沉闷的回响,“利维坦的狗鼻子灵得很!它打着‘保护最后净土’的旗号,把能用的高速飞行器、近地穿梭艇全他妈锁死了!咱们去阿蒙森·斯科特站,只能靠这艘船,到了南极半岛,再换乘雪地车。大家坚持住,总比两条腿......或者说,四只哈士奇拉着雪橇板舒服!”
纸质地图在冻得僵硬的手指间展开,指向南美大陆最南端的尖角。企鹅一号走的是传统路线,他们首先乘坐空中邮轮抵达阿根廷乌斯怀亚,休整一天。然后,再换乘“企鹅一号”硬闯德雷克海峡。运气好,两天能到南极半岛。再换乘雪地车,50公里时速,啃哧啃哧往极点爬。保守估计,50个小时,也就是26号夜里能摸到阿蒙森·斯科特站的边。
德雷克海峡,“魔鬼的西风带”,百年前就是航海者的噩梦。坐半个世纪的古董船?想想都让人腿肚子转筋。
冰山稳坐舰桥,舱内的暖光映着他眼底的沉凝。窗外,暗夜中的巨浪正一波接一波地狂扑而来:时而狠狠砸在船首,碎成漫天白沫;时而如巨兽般耸起,竟高过舰桥,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整条船囫囵吞下。巨浪翻卷过后,是片刻被幽蓝裹挟的水下寂静,船身便借着惯性猛地冲向浪后的虚空,随即又像失控的过山车,一头扎进另一道浪墙的怀抱。
相比“企鹅一号”南太平洋“企鹅二号”的遭遇相对好些,他们先飞到麦夸里岛,然后换另一艘古董船,绕道Bhop&bp;ad&bp;Clerk&bp;let,登陆乔治五世地,再从那儿开雪地车去阿蒙森·斯科特!路程差不多,时间也卡在26号晚。
至于为什么分两队?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南极洲道阻且长,必须有Pla&bp;B。
寒风卷着雪沫从帐篷缝隙钻入,刺骨的冰冷。一百人,分乘两艘老迈的船,挑战咆哮的冰海和未知的极地。他们有炫酷的外骨骼,但没有施展它威力的空间。他们没有高精尖的武器,只有原始的勇气和沉重的雪地车引擎轰鸣。他们早在亚洲分部启程前就已出发,像两枚投入冰洋的石子,只为在预定时间,砸向那冰盖中心象征着利维坦心脏的冰冷造物。
“为了人类!”“企鹅一号”的舱道内不知谁低吼了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为了自由!”回应声从各舱室传出,汇聚成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暖流,瞬间又被船体颠簸产生的压迫声淹没。
好在两队人马均安全抵达了南极洲,他们带着对胜利的向往换乘雪地车出发。
但在此之后,两组先后失联。
当南极分部失联的消息扩散后,鹭江鼹鼠洞这里的人陷入到了失败主义情绪中。
“妈的,我就说这计划太悬!”鹭江组里,一个绰号“竹竿”的瘦高小伙
;忍不住抱怨,他烦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空罐头盒,金属罐叮叮当当滚出去老远,“南极!那是人待的地方吗?利维坦都不用动手,一场暴风雪就能把那两队人全埋了!还搞个屁的全球统一行动!”
失败主义的情绪如同瘟疫。角落里,几个年轻的抵抗组织成员眼神飘忽,交头接耳,声音虽低,却清晰地传递着不安:“完了完了,开局不利啊…”“听说其他大洲的队伍也迟到了,有的遇上自然灾害,有的被机器人拦住,还有的遇到当地反对者纠缠......”
“这还打什么?不能统一行动,就没有意义了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窒息。
“谈论这些问题有用吗?”
一声清冷的断喝,像冰锥刺破沉闷。“刺玫凛”不知何时已站在鼹鼠洞的旧地图前,短发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骚动的人群。她个子不高,但此刻挺直的脊梁却像一杆标枪。
“南极的兄弟是去啃最硬的骨头!他们失联,可能是利维坦的阴险,也可能是自然的残酷。不是他们怂了,更不是计划错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其他大洲的队伍是遇到了麻烦,但他们都在拼了命地赶!现在都抵达了预定位置!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心没散!我们这组这么顺利,现在又不需要大家面对疾风骤雨,只需要等待南极的消息,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目光灼灼,扫过“竹竿”,又扫过卢德、王得邦和略显不安的格蕾塔,最终落在角落里抱着武器、面色阴沉的老林身上:“我们呢?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等着别人替我们砸碎锁链?还是提起家伙,干该干的事?!”
老林没说话,只是“咔嗒”一声,利落地将手中那块胶囊电池装进了怀中那把老式电磁枪的弹仓。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燃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亮光。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沙哑却沉稳:“组长说得对。抱怨个卵用?南极的兄弟没音讯,老子心里也跟刀绞似的!但咱们蹲在这‘鼹鼠洞’里,不是来当缩头乌龟的!外面,”他粗粝的手指猛地戳向头顶,“那座蓝汪汪的塔,才是目标!砸了它,断了利维坦的根!甭管南极的兄弟能不能赶到,咱们这边,必须打响!必须打漂亮!这才对得起他们!就算杀不死利维坦,也要断它几条胳膊!”
两个领导者,一个冷静如冰,一个炽烈如火,截然不同的风格,却传递出同一种磐石般的意志。基地里躁动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压了下去。抱怨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呼吸和重新握紧武器的手。卢德看到王得邦悄悄地扯开衣角,将右手伸进裤腰,又提了提那条红裤衩,红裤衩的边刚好漏在战术裤外。格蕾塔观察到了这一细节,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合上了那本地图志,起身走到了鼹鼠洞的旧地图前,与“刺玫凛”商量着什么。
卢德伸处右胳膊,绕过王得邦,捡起格蕾塔放在椅子上的地图志,打趣道:“邦子,你的战术裤衩都露出来。你看,咱闹姐都不好意思了,想离你远点。”
王得邦一激灵,急忙遮住内裤:“咋还春光外泄了呢?爷们可是正经黄花小子。”
卢德没有继续玩笑,他翻开格蕾塔的地图志,瞬间被图上标注的线路所吸引。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爬行。格林尼治时间2月28日上午11点,当“鼹鼠洞”里的气氛再次因长时间的沉寂而滑向冰点时,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蜂鸣!
“滋啦……这里是……企鹅……阿蒙森·斯科特……滋啦……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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