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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逐渐回到了曾因转移而被放弃的溶洞基地,并准备向山外转移。
“老林叔那家店!解封了!”
王得邦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溶洞,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手里还挥舞着两个锡纸包,“格蕾塔,看!正宗土耳其肉夹馍!排了老长的队才买到!那店老板,嘿,偷偷跟我说,你爸妈经常过去买肉夹馍,他们可想你啦!还有,你妈妈伤快好啦。”
格蕾塔接过肉夹馍,很享受地咬了一口:“嘿!这味儿地道!阿里的烤肉火候就是好!”
卢德接过另一个,狠狠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也顾不上。王得邦看着享受肉夹馍的二人:“你看,老百姓心里都有数,咱没白干!”
大屠杀期间,卢德、王得邦和格蕾塔的父母侥幸躲过了屠杀,但是格蕾塔的母亲在躲藏期间被一块铁板割伤小腿。
格蕾塔正仔细阅读着安东带回的、市政公告的详细文本,闻言抬眼:“全面弃用A,聘用人类警察,回归旧法,他们这步子,迈得比我们当初想的还要大,还要彻底。”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王得邦嘴里塞满了肉夹馍,含糊不清地说:“利维坦自断胳膊,护卫军滚蛋了,市政也站咱们这边了!咱是不是......快熬出头了?“
磐石灌了一口水,抹了抹嘴,瓮声道:“好事?我看悬。机器警察是没了,换上的人警察,枪口对着谁可不好说。那些旧法律……哼,一百年前的老黄历,管得了现在这摊子烂事?坦宁那王八蛋不就钻了这空子?“
鹤竹正用镊子夹着浸了药的棉球给磐石换药,手上稍一用力,见磐石疼得龇牙咧嘴,才哼了声:“就你能耐?机器警察是狼,人警察就一定是牧羊犬?老黄历再旧,总比没王法强。至少字儿是人写的,不是铁疙瘩编的歪理。”她顿了顿,换了块干净纱布缠上去,力道却轻了些,“坦宁钻空子不假,但现在街上敢给咱递水的老百姓多了,警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账你咋不算?”
卢德几口把肉夹馍吃完,用袖子抹了把嘴,突然拍了下大腿:“鹤竹姐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他走到溶洞口,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裂开道缝,阳光照在泥泞的空地上。几个年轻人正在练箭,他看了两眼,突然喊道:“哎!小柱子,你那姿势不对,胳膊再抬高点!”
他走回洞内,方才道出心里话:“利维坦是收回了机器人的枪,可它自己还在天上飘着呢。市政站我们这边?那是被护卫军的血和老百姓的骂声逼的!他们真敢跟利维坦叫板?我看悬。顶多就是......嗯,躺平,两头不得罪。”
“那咱咋办?”王得邦咽下最后一口肉夹馍,抹了抹油嘴。
“该咋办咋办!”卢德眼神锐利起来,“坦宁那笔账还没算!市政还说咱非法?行,咱暂时先‘非法’着!但咱得弄清楚两件事:第一,利维坦这道歉收枪,是真觉得自己错了,还是就想把护卫军制造的麻烦甩干净?第二,坦宁这畜生,法律管不了他,难道就真让他逍遥法外了?咱山里那些兄弟的血,归原岛那么多条人命,就白流了?”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力量:“市政回归旧法,听起来不错。可磐石问得好,一百年前的旧法,能管得了坦宁这种钻秩序空子的畜生吗?能管得了利维坦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把人往死里逼的玩意儿吗?咱们不能光指望市政那帮人!咱得靠自己!”
他走到情报板前,指着上面护卫军撤离的路线图:“格蕾塔,我们应该多搜集坦宁和他直属部队的动向,找机会报仇。磐石,邦子,带人把咱们的地道再加固、再扩展几条隐秘出口,再找些新的水源,以防未来有变,再回来没地方躲。经历了这么多,凡是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他转身对着常来老战友身边聊天的安东:“市政‘躺平’,对咱们睁只眼闭只
;眼,这空子不钻白不钻!安东,你带技术组那帮小子,研究研究那些缴获的护卫军通讯器,特别是那批被利维坦锁死权限前的型号,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坦宁当初搞鬼的证据!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就不信他一点马脚没露!”
“得令!”众人齐声应道,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卢德已经成为众人的主心骨,他总能在一片混沌中,抓住最关键的那根线头。
归原岛的空气虽然松弛了许多,但并非铁板一块。在咖啡馆飘着香气的角落,或在传统图书馆落满灰尘的古旧书籍旁,偶尔能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
“痛快是痛快了,可你们不觉得......市政委员会这步子迈得,是不是一种二极管思维的结果?”一个戴着厚眼镜、头发花白的矮个子白人老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搅动着杯子里香气扑鼻的咖啡,对同桌的年轻朋友说。年轻人穿着整洁,精神状态饱满。他和老者一样,显然未曾在护卫军的暴行中失去亲人或家园,属于幸运儿。
年轻人耸耸肩:“老约翰,护卫军干了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利维坦管不住它的狗,差点把我们都咬死!现在市政把狗赶跑了,还把狗链子也扔了,我觉得挺好。至少不用提心吊胆,哪天又被A判定成威胁给清除了。”
老约翰摇摇头,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忧虑:“我不是说护卫军不该走,更不是说利维坦没错。我是说……市政这公告,把A技术一棍子全打死了,连市政管理、垃圾清运这些辅助性的都停了,完全退回到半个世纪前?这……这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吗?归原岛的科技本来就跟A区差一大截,这下差距更大了。以后看病、修路、搞研究怎么办?全靠人脑和手工?效率呢?”
他翻开随身带着的一本外皮为黑色的简装纸质书,书页泛黄,是前利维坦时代的政治学论著。“你看这里说的,真正的仇人,是失控的暴力执行者!所以问题在于护卫军。而护卫军之所以能失控,根源在于没有法律能有效约束人类在权力加持下的暴力行为。Ur,或者说利维坦,不是已经承认漏洞,说要补充对人类指挥官的监控和制衡了吗?如果我们能利用这个契机,迫使利维坦建立更完善、能真正约束人类暴力的规则,同时保留A在非暴力领域的高效辅助……这难道不是更理性的选择吗?现在这样一刀切,等于彻底站到了利维坦的对立面,万一……”
“万一什么?”年轻人有些不耐烦,“万一利维坦翻脸?它敢吗?它自己定的最高准则就是不能伤害人类!它最多再搞一次技术封锁!咱都习惯了这一次,还怕第二次?再说,没有A,我们归原岛的人就活不下去了?老约翰,您就是书读太多,想得太复杂!血债血还,赶走恶犬,天经地义!市政这次,干得漂亮!”
老约翰看着年轻人激动的脸,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合上了书本,把它放回身后的红木书架。他的声音太微弱了,在滔天的民愤和对利维坦根深蒂固的不信任面前,这点理性的质疑如同投入怒海的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他瞥见邻桌一个服务员麻利地收走了印有“Luddte”标志的杯垫,动作娴熟而自然。他终于意识到,主流的声音,已然形成。
在护卫军撤离的混乱队伍中,来自菲律宾的墨西哥裔马林切少校站在一艘低空运输艇的舷窗边,沉默地望着下方越来越小的归原岛城市轮廓。她并非贝希摩斯或坦宁的嫡系,能晋升到这个位置,靠的是在训练场上解决棘手问题的能力和在基层士兵中树立的领导威信。就在本次“净山”行动中,她在视察一处防守阵地时,成功击退了卢德亲自指挥的偷袭。在丛林作战时,又成功带领营部警卫班跳出卢德小分队的包围圈,甚至与格蕾塔有过近身缠斗,给后者留下深刻印象。此刻马林切深蓝色的制服笔挺,肩章闪亮,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护卫军对生命的漠视,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她心头,让她难掩痛心。而坦宁无罪释放的消息,更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她对护卫军的归属感。作为净山行动的全程参与者,她亲眼见证了命令如何在执行中被扭曲变形,那些善恶不分的“清除指令”代码,又是怎样在基层化作毁灭性的洪流。当军队上演**裸的屠杀时,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被点燃。
此刻,她想守住人性的底线。她恨那些扣动扳机的手,为何将鲜活的生命视作路边的草芥。她更恨这种暴行狠狠撕开了A文明光鲜的遮羞布,让无辜者的鲜血染红了原本洁净的大地。这份汹涌的愤恨之下,还藏着一丝细腻的痛感。她总会想起,那些倒下的身影里,或许有某个孩子等待归家的父母,或许有某个家庭赖以支撑的支柱。这种无差别的毁灭,常常让她感到窒息。
“没有约束的权力,比失控的机器更可怕。”她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袖口上一道不起眼的磨损痕迹。这身象征“秩序”的蓝色,此刻让她感到窒息。她想起了利维坦诞生前的世界,虽然混乱,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人类的法律还在试图约束人类自身的恶。而如今,集大权于一身的利维坦在惨案发生后,并没有打算制定一部限制人类极端暴力
;的法律。这等于说,在这个由利维坦统治的新秩序下,人类最原始的暴力**,能够借着规则的漏洞,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少校,该去检查舱室了。”副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马林切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了。”她转身走向士兵舱室,步伐依旧沉稳有力,但内心某个角落,一个决绝的念头已经生根发芽。这身蓝皮,她穿够了。或许……山里那些被市政称为“非法”的人,他们执着追求的,不仅仅是砸烂机器,更是想找回那个能用人类的法律审判人类罪行的时代?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随即,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涌了上来。至少现在,她不敢确定卢德阵线这个没有规则限制的武装,是否也会制造极端暴力行径。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一个机会。但在离开这片被血与火灼烧过的土地前,她暗暗记下了几个关键的信息:坦宁直属卫队可能的休整地、几处未被完全销毁的、记录着异常指令代码的通讯节点坐标。这些,或许将来能成为射向疯狗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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