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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斯明白谢宁指的并不只是兵工厂。
“不怕!”傅子斯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们怎么会怕辛苦呢?若是他们的辛苦能够换来受压迫人民的解放,能够击退日寇收复国土,能够换来祖国强大自强,即使付出生命,又何妨?
这是他们最崇高的理想!他们愿意为此献身!
这个才二十来岁的青年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很亮,像极了璀璨的星河。
心火,是可以传递的。
谢宁折了一枝红梅放入傅子斯的手心,“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自己知道未来的走向,知道他们会成功,可他们不知道,从来不知道前方是否有光明,支撑着他们的,只有心中的信念。
和傅子斯谈了许久,谢宁在夜深了的时候止住了话头,“该休息了,刘婶熬了姜汤,你喝完再睡。”
纵使傅子斯表现得很精神的样子,但谢宁看得出他的身体,心理都很疲惫,因此谢宁不想再损耗他的精气。
人定时分,家家户户都停止活动入眠了。
谢宁却是换了一身厚点的旗袍和大衣出门,刘婶和云爰爰各自提着一桶东西跟在后头。
她们的目的地是小镇西街尾不远处的一处破旧屋子,破旧的木板上叠着新木板,挡住了透风的洞口,里面摆着十几张破旧书桌,谢宁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生好了火炉,屋子里不算很暖和,但比冒着寒风的外头好多了。
“谢老师,我我给您做了一个袖筒。”只到谢宁胸口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把蓝色的袖筒递给谢宁,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被冻得通红,眼中含着一丝丝的期待和忐忑。
谢宁接过小姑娘的袖筒,然后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我很喜欢,谢谢五丫。”
小姑娘家里四个哥哥,她作为唯一的女孩,过的要比一般的孩子要好。
五丫羞怯的笑了,抬眼看着谢宁白净的脸庞,问出了困惑她许久的问题,“谢老师,我今天去隔壁镇姨母家了,以前和我玩的很好的妹妹一直待在床上,脚上缠了长长的布条,以前妹妹的脚和我的差不多,但现在她的脚和我的手那么小,妹妹的奶奶王嫲嫲说,女孩子就是得缠小脚,只有小脚才能得到男人喜欢,才能嫁到富贵人家去,妹妹的小脚还是花了大价钱请人裹的。”
“可是,”五丫咬了咬唇,“妹妹说她好痛,她再也不能跑的和我一样快了,也不能下地干活了,王嫲嫲说嫁到富贵人家去是不用干活的,都是丫鬟伺候,只有下等人才大脚,要干活的。
谢老师,缠小脚真的是好事吗?”
这一番话里的东西太多,谢宁一下子难以全解释明白,便拍了拍五丫的肩膀,让她先去喝姜汤暖暖胃,等下上课的时候再回答她的问题。
静坐了会儿,谢宁理了理脑中的思绪,这才将视线扫过屋子里的女子,她们之中大的有三四十岁,小的才十岁。
许平安在私塾当先生教小孩子读书识字赚束修,谢宁却并不想把自己的精力放在这一方面,而且有许平安了,需求已经饱和,因此谢宁一直都是自己在家里研究和学习,时不时叫小扬或者六子往外寄东西。
办理这个深夜小学堂的原因是谢宁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个在门外蹲着吃黑面馒头的小姑娘,她的裤子还在滴血,门里面不断地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叫骂声,骂小姑娘是晦气东西,来了脏东西还敢进门,那不是给家里带霉运吗?
第66章旧时明月66
看见站在巷子口的谢宁,小姑娘瑟缩的往角落里挪了挪,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懵懂不安和羞耻。
她并不懂为什么自己下体会流血,也不懂为什么家里人不关心她反而骂她晦气,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母亲,都认为她下体流出的血是不详的。
谢宁那时候想了很多,月经羞耻,即使是在她所生活的现代都存在,别说在这个时代了,而且小姑娘遭遇的还是比较严重的不理解,因为同为女人的母亲,都认为她不洁。
或许,她可以每日抽出两个小时读书的时间,来告诉那些姑娘们,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因此谢宁开了这个深夜小学堂,想的更多是教女子一些生理常识,她觉得对于现在的女子来说,这些知识,远远比读书认字重要的多,人,要先对自己有认知,认同自己,才能更好的去认识世界。
她告诉姑娘们来月经并不羞耻,也不会带来霉运,然后从生理方面介绍月经的由来,生理期应该怎么做,应该注意什么。
她们知道了,会告诉别的女子,更会教给自己的下一代,这就是传播,即使谢宁做的只有一点点,但如果有一个女孩子不再变成被赶出家门的小姑娘那样,也是好的。
初时只有刘婶、云爰爰和那个小姑娘在听,慢慢的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几个女子了,其中年纪大的年纪小的,未婚未育的,已经结婚生孩子的,都有。
因此谢宁讲的知识点开始慢慢的扩展,从女性生理到产子方面,孩子性别是基于父亲而不是母亲,而自古以来许多人都将生不了男孩的原因归结于女子。
不知不觉间,谢宁现,她的科普,让这些女孩的意识开始觉醒,然后慢慢的,她也不自觉的教她们更多。
暖暖的姜汤下肚,姑娘们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天冷了,大家都没有坐在课桌上,而是所有人都围在谢宁身边,就着暖暖的炭火,等待着今天谢宁的讲课。
谢宁看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五丫,缓缓开口,“今天我们讲讲缠足,也就是裹小脚。”
“我想问一下,你们觉得为什么会出现缠足这种习俗呢?你们觉得把自己的脚折断缠起来,变成所谓的三寸金莲,真的好吗?”
听到谢宁说到折断自己的脚,便有人打起了寒颤,“缠足是不对的,好多年前孙先生就颁布法令禁止缠足了,孙先生是很厉害的人,他说缠足不好,那就是不好的。”
但到底哪里不好,这姑娘却说不出来。
这时其中一个妇人开口了,“大户人家的小姐才会缠足,我们这种人,是要下地干活的,如果把脚裹上了,走没十步就不行了,哪里还能做活?不做活就得饿死。”
五丫举手,抿了抿唇道,“缠足好疼的,我那个妹妹脚上都是血,疼的一直哭。”
“可是,“另外一个姑娘磕磕巴巴的道,“我听好多人都说,裹了小脚,就能嫁到大户人家去过好日子了。”
云爰爰看了一眼这个姑娘,轻叹口气,“缠足是陋习,它不仅伤害女子的身体,还让女子步履维艰,妨碍了正常参加社会工作,阻扰了女子的社交活动,与此同时,走不远的女子就只能待在闺阁,精神也会受到影响,依赖,骄惰、自卑,这是对她们精神上的侵害。”
谢宁点了点头,开始从起源分析缠足的出现原因和危害,“......有句话说的好,上行下效,上头的人喜欢,下面的人就会争相模仿成风,加上酸腐文人的推动.......你们也知道,一旦女子缠足,那女性在劳动和交往方面便会受到制约,只能困守家室,弱柳扶风,行走困难,这就达成了他们的目的,‘男主外,女主内,男强女弱’。
因为被裹了脚的女子,跑都跑不了,只能被压在父权社会的底层,这就是父权制社会对女性施行的压迫和控制,而这种违背自然与健康、建立在摧残妇女身体基础上塑造出来的“美”,是地地道道的美的极度扭曲和变态.......就像爰爰所言,缠足不仅伤害女性的身体,也摧残女性的精神。”
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眼睛亮亮的看向谢宁,“他们是不是怕我们,这才不敢让我们走出家门?”
谢宁没有明面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桌子上有一张饼,本来是两个男人在分,一个人一半,但走出了两个女人,这块饼就被分成了四份,如果是你,你是想吃大块的,还是小块的?”
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利益。
在场的女子都若有所思,谢宁喝了一口姜汤,对刚刚提问题的那个姑娘道,“招娣,今天来了两个新同学,该轮到你给她们讲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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