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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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漆黑的容器像是一个熔炉，底部连接地面，中间突出膨胀，无数密密麻麻的管道向上延伸，尽头是弯弯绕绕，几乎布满另一半空间的传送带。

王耳启跟踪的那辆卡车此时正停在一条传送带旁，车厢门升起，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头倾斜而出，溅落在传送带表面，“咔咔”几声顺着履带不断向前。

王耳启瞪大眼睛，忍不住凑近了去“看”，没错，这就是她们每天挖掘的矿石，她之前在06城区当过一段时间的采矿工人，从没见过这种矿石。但她偶然间又一次偷听到，绅士会的人管这些矿石叫“神启结晶”。

原来这里就是神启结晶的处理场所，绅士会的人不让矿工进入，是怕我们看见他们的核心机密？就这黑黝黝的仪器，自己哪怕就站在底下观察，也看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用处。

“咔嚓咔嚓——”

但是出乎王耳启预料的，这些“神启结晶”并没有被传送到中间的大肚子容器中，反而在传送带生锈般的一节一节传送中，被履带间的缝隙磨碎，等围着中间的仪器绕了一圈，刚刚倒出的所有“神启结晶”就都被磨成了粉末。

她们在采掘矿石时，那些绅士会的管事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神启结晶”无比珍贵，稍有磕碰就会降低品质、甚至变成废石，眼下这么多珍贵的“神启结晶”，就这么粗暴的被磨成了粉末？

那她们这些挖掘时小心翼翼，生怕磕到碰到矿石的工人们，又算什么？

但最令王耳启惊讶的，却是那机器将“神启结晶”，磨成粉末后，传送带两边升起几个风扇一样的装置，“嗡”的几声，就将传送带上的黑色粉末吹得七七八八！

这下王耳启是越发糊涂了，如果说在“神启结晶”的脆弱性上撒谎，还能解释为督促工人们小心一点。

那么现在这一道先将珍稀矿石碾碎，然后再用风扇吹飞所有粉末的操作，能怎么解释？

绅士会的人吃饱了撑得，还是全息电影里的洗钱操作？

王耳启心里乱糟糟的，虽然前几天梦中的那场遭遇，让她知道了这矿场的事没那么简单，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内陷有毒，可谁曾想，这里面的内情比她猜想的还要复杂？

她之前想到最恶毒的，无非就是绅士会搞这么大一出，就是为了割他们的器官卖钱。

“哎呀，每次看到这一过程，我就觉得特别爽。”

一道声音吸引了王耳启的注意，她下意识看过去，一个全副武装，带着防毒面具，这样也能看出是个光头的男人离开卡车，凑到传送带旁，看着被吹飞的晶石灰啧啧称奇。

“活干完了就滚。”

一道充满浓浓困意的声音在仪器旁出现，王耳启豁然一惊，即使处在这种玄妙状态，在那个女人开口前，她竟然都没发现那个女人的存在！

女人穿着睡衣，懒散地披着一件外套，衣服凌乱得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这样还不忘戴一个白色口罩。

王耳启惊讶地看过去，只见女人一只手插兜，脸上没有表情，眼睛一只蓝，一只玻璃珠质地，堪堪遮耳的短发是由一根根极细的数据线组成，仔细看还能捕捉到末端偶尔闪过的电弧。

一个仿生人？

王耳启心中下意识冒出这样的念头，又在下一瞬将这个念头打消，因为那被光头称为黎博士的女人，呵斥完光头后，随便找了条干净的传送带，坐上去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碗酸辣粉开始吃。

是异能！

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在下城区呆了这么久，王耳启亲眼见过的异能者斗殴就有数十起，自然很快认出那女人刚刚动用了异能。

拥有异能，那就是仿生人了。虽然生物技术发展到了今天，许多仿生人已经能做到和人类一模一样，甚至比人类还要有“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仿生人就是无法觉醒出异能。

以至于前几年仿生人技术被异能者集体抵制，现在已经不复当初的火热。

不是仿生人，那就是义体了？王耳启看了眼女人埋头嗦粉的脑袋，有些羡慕，这种精细程度的义体，价格估计能买一栋楼，她要是当初能有这种义体，也不用干苦力活了……

也许是受现在这奇妙状态的影响，王耳启现在的思维很容易发散，正在她开始忍不住思考加装头发义体能找什么工作时，旁边光头的一句话冻结了她的全部思绪：

“嘿，黎博士，瞧您这话说的，要不是有事，我能来打扰你吗？主要是那边一直在催，奎哥也不好耽误，就让我来问一问您，现在的人数够了吗？”

“现在？”

黎月远嗦粉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粗暴地那袖子擦了擦嘴，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现在的工人人数还是太少，采集到的灵性能撬动的命运的涟漪力度也不够，除非发生不可逆的剧烈命运转折，不然没有办法召唤剩余的圣杯碎片——”

“剧烈的命运转折？这个简单啊，把人都杀了不就行了？圣杯容纳超凡，也会被超凡吸引，血和痛苦的灵魂就是最好的献祭材料，只要在灵界中制造足够大的灵性漩涡，就能让剩下的碎片‘坠落’下来吧？”

“这样做圣杯本身也会被污染，你们制造的‘新神’也会被……”

黎月远反驳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对面的光头脸上笑容越发扩大，语气恭维，神情却是幸灾乐祸：“这不是正好有您吗？伟大的黎博士！神油当然可以涤尽圣杯上的凡血，正好有这么多尸体，够您练出足量的尸油了吧？”

“奎哥就是让我来要个准话，献祭掉所有矿工，积累的【命运】涟漪够不够？”

“作为‘窃运’仪式的引子的话，够了……当初不是说只借用一点灵性——算了。”

黎月远继续埋头嗦粉，吃了几口，又索然无味地停下，用筷子搅了搅，一点一点挑出里面的花生碎，心知如果自己说不够，绅士会第二天就能再哄骗来几千个无辜的人。

“得嘞，有您这句话就够了，我这就报告给奎哥，仪式三天后开始，您准备一下。”

灵性、仪式、命运……许多陌生的词汇夹杂在话语里，但王耳启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她此刻大脑里只不断重播着光头的那一句话，咬的牙“咔咔”作响。

“全都杀了？”

上万条人命，就这么轻飘飘地用一句话确定了结局？凭什么？谁给你们的权力？

比起愤怒，王耳启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然是荒谬和不敢置信，两种复杂情绪交织，让随后涌出的愤怒更加汹涌。

她怒不可遏，既为别人，更为自己，但当她气得忘却了所有，一拳重重打向那光头，却只从中穿过后，王耳启不由一呆，好似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愤怒的火星被彻底扑灭。

悲哀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他们当然敢，他们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因为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愤怒都显得无比可笑。

这时，那股引领自己飘到此处，进入奇妙状态的力量再度出现，一个熟悉的问题浮现在耳畔：“你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只是这次她不再晕晕乎乎，很快意识到什么，胸腔一阵激动，大声地应答道：“当然！”

“那么，你有两个选择。”

她回答后，不知名的高处似乎传来一声轻笑，不知是赞许还是讥讽：“第一，毁灭将至，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安全地回到下城区。”

王耳启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里，差点下一秒就应了下来，活着，一个多么平凡又美妙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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