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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又在打什么小算盘?”秦邵宗嘴边挂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瞧着很是冷锐。
刚一抬头就看到她那大眼睛咕噜噜在转,这只坏狐狸多半又想披兔子皮去干坏事了,真是少盯一会儿都不行。
黛黎当然不承认,“我没有。”
“算盘的珠声都响到我耳边,怎的会没有?再说,没有你退什么?”秦邵宗步步上前。
黛黎低声道:“您身上血腥味重,我闻不惯。”
这不是假话,自他回来的那一刻,黛黎就闻到一股相当浓郁的血腥味,如狂风般迅速席卷整个船舱。
随着他靠近,味道更浓了,像巾帕被扔进了装满血的水桶里,每一缕丝线都浸满了浓重的血气,以至于捞出来时仍湿哒哒地往下淌着血。
这浓郁到堪称粘稠的血气,有一瞬让黛黎生出了一种错觉,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头刚在外捕猎回来的恶虎,他尖长的獠牙,乃至锋利的虎爪缝隙里都带着未清理干净的肉沫。
“就你娇气。”秦邵宗轻啧了声,并没继续往前。
这两艘楼船皆是三层,先前用于载客的缘故,不仅房间多得是,每个房间内还配有基础设施。
黛黎瞅着他们似乎还要议事,便独自上楼,她去了三楼,选了走廊尽头的厢房。
进屋,锁门,一气呵成。
待周围无人,黛黎才从左右的两个袖袋中分别拿出一个布袋。
她经期将至,因此月事带随身携带;而另一个布袋中则装了银钱和精巧的、便于变卖的首饰。
再多就没有了,她的包裹在林二娘家中,走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拿。
至于最重要的传……
黛黎叹了口气。
*
楼下,厢房。
秦邵宗坐于椅上,面朝三步开外正在奋笔疾书的莫延云,手搭在旁侧的案几上,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他在等待,也在想旁的事。
莫延云虽说时常会在女色方面昏头,有时脑子也比其他同袍慢半拍,但他有个罕见的特长,他极擅于绘地图。
走过的山路,跨过的桥梁,渡过的江河,乃至几个月前匆匆扫了眼的地图……
这些都跟刻在莫延云脑中似的,只要他想,便可随时调取再拼合。
“君侯,好了。”莫延云收笔。
秦邵宗敛眸收回思绪,抬手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缣帛。
缣帛上画了西门郡和太平郡附近的山河,着重描了岐水的流向、分支,以及与其他河流的交汇,还有它途径的郡县。
莫延云:“以如今的行船速度,最迟两个半时辰便能抵达西门郡。君侯,那时已天光大亮,咱们无需暴露身份也可进城。”
秦邵宗看着缣帛上岐水,眸底有幽光掠过。
岐水流向大致是由北向南,小幅度自西向东,结合后便是西南流向。这条西南河道先后流经几个郡县附近,设有朱崖津的太平郡是其一,他们即将要去的西门郡是其二。
处于更为上游的其三,则是古汉。
古汉郡,恰好在南康郡的正西侧。相当于他抄了西南边的道,绕了一个大圈回到南康郡的西边。非常有意思的是,古汉附近有滹沱河相伴,而滹沱河在桃花岭旁边有个小分支。
秦邵宗:“我‘身负重伤’,此行非去西门郡求医不可。他们行陆路,且那个姓冯的总指挥已殒命,料想不会追得那般紧,那便先遛一遛他们。”
刚刚那一战在山中,马骑不上山,所有人都弃了马。不同的是他这边直接乘船离开,对方还得重新翻山回去找马。
这一来一回,他们的船跑出老长一段路了。
秦邵宗继续道:“你传信给苏修竹,告诉他不日会收到我负重伤的消息,让他进蒋府把燕三等人带走,静等一个白日后去寻李瓒为我复仇。玄骁骑暂由燕三领军,行军计划大致不变,只是我危在旦夕,此时不必遮掩太多,直接挥军走上路便是。此计事成与否,全看行军速度,让燕三速速赶路,不得拖延。”
在他这边,蒋崇海与李瓒勾结,李瓒企图借桃花岭伏击玄骁骑是明牌了。
而在李瓒那里,只知晓玄骁骑会走上路途径桃花岭这一条,由此经思索后,他多半会选择埋伏。
双方都想抢这个埋伏点,差距或许只在于一方知晓全局,因此火急火燎赶路想占先机;另一方自觉胜券在握,多少有些不缓不急。
秦邵宗口中的苏修竹是玄骁骑的行军教授,负责玄骁骑的粮草文书等,在军中担任文职。当初进城时,此人和三千玄骁骑一并留在城外。
莫延云颔首,再次奋笔疾书。
半个时辰后,厢房的门打开,散会。
外面的天隐约透出一层朦胧微光,鱼肚翻起露出一线白,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已悄然过去。
再过不久,整片天就该大亮了。
登山,作战,上船,议事。秦邵宗一宿没阖眼,但不妨碍他仍然精神抖擞,“胡豹,让船暂且靠岸。”
“君侯,您这是为何?”莫延云停下回房补觉的脚步,心道方才商议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出啊。
秦邵宗淡淡瞥他一眼,“大惊小怪作甚,下河洗一洗罢了。你也同来,再不沐浴,山里的蜣螂都要闻着味儿过来把你捡了去。”
莫延云:“……”
莫延云大为震惊。
不是,他哪里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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