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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皮.肉被切开,鲜红的血如泉涌出,白森森的骨头也露了出来。
一块块细嫩的肉掉进了锅中,周围一群看不清脸的食客欢呼不止,一个个手持碗勺,纷纷去争食那锅冒着热气的人肉羹汤。
胡豹带回来的不止有消息,还有一条冰做的蛇。蛇钻入了黛黎的心脏深处,以锋利的锯齿一点点啃食着她的血肉。
寒气从心底腾起,黛黎不住开始发抖。
旁边的锦被忽然被抄过,扬开后披到她身上,将她颈脖以下的地方密不透风地裹住。
隔着被子,那只深色的大掌覆上她放于膝上的手,“只要夫人不气馁,总归有希望。”
春日已来到了尾声,如今即将入夏,锦被也不如早前厚,对方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透过薄被传来。
黛黎仍是垂着头,像一具被抽干精神气的陶瓷人偶,不应声,也没有反应。
这时念夏和碧珀回来了。
念夏毫不意外秦邵宗在屋中,二女曲膝行礼后,念夏恭敬道:“夫人,药熬好了,您趁热喝。”
黛黎裹着被子没动。
“给我吧。”秦邵宗朝念夏抬手。
只是这药碗勘勘要到他手上时,黛黎低声道:“我自己喝。”
秦邵宗动作稍顿,但随后仍是从念夏手中将之接过。熬药费时,药刚熬好不久,不过考虑到入口温度不宜太烫,先前碧珀细心地用温水降过温,如今温度适中。
药碗过手,确实是温度适宜,秦邵宗道:“不准剩下。”
黛黎从蚕蛹似的被团里伸出一只手,在三人的注视下,默不作声地将药慢慢喝干净。
什么味道都尝不到,所有的苦涩都汇在了心口处,令她无暇分辨其他。
待药喝完,黛黎交了碗,却仍不看人,只垂着头瓮声瓮气道:“我想休息了。”
秦邵宗坐于侧方,从他的角度里只能看到那浓墨似的长发垂下,遮住她小半张侧脸,她眼尾上的绯色比平时重了许多,隐约能看见眼眶里有未落下的水光。
黛黎说完后,径自裹着被子躺下,蜷着侧了个身,背对着几人。
静看了她片刻,秦邵宗起身,吩咐二女道:“照看好夫人。”
药中大概添了安神的药材,黛黎躺下没多久,神绪开始飘远,隐约间听到秦邵宗的声音和二女的应答。
再之后,她坠入了梦中。
梦,连绵不绝的噩梦,没有记忆和任何逻辑可言的噩梦。
梦里,天上有九个太阳。如同熊熊烈焰般的阳光灼烧着大地,地表温度高到空气密度骤变,视线扭曲,仿佛前方的路随着层层热浪的浮动不断颠簸。
大地逐渐干旱,江河在热气中断流。良田里的庄稼尽数枯死,连路边最顽强的野草也染了一层无生机的蜡黄。黛黎不知这是何处,梦里,她忍受着烈日的烘烤,一心往前,只想找到儿子读书的庠学。
忽而,前方出现一个小村庄,三角茅舍林立,茅屋旁还长了一棵歪脖子树。黛黎不由欣喜,心道总算寻到了个遮阴处,到那处去休息下,等歇够了再找个人问路去庠学接儿子下堂。
那棵歪脖子树在茅舍的正前方,黛黎来到树下后,见茅舍竟是门户大开,而目光所及之处,其内竟无一人。
哪家人如此粗心,外出居然忘了锁门?
黛黎帮他们将屋门掩上,然而扭头一看,这茅舍附近的其他屋子也静悄悄地敞着门。她被吸引过去,结果凑近一瞧,这间屋舍和前头的如出一辙,同样没人。
黛黎疑心冒起,环顾周边一座座茅舍,挨个去看。
十间屋舍,竟有九间空无一人。
有热风拂过,地上土黄的尘随着风与被卷来的枯叶扫到她的衣服和鞋上。但此刻黛黎根本顾不上拍开裙摆上的枯叶,因为她在风里终于听到了声音。
这个死寂的村庄有了除了她以外的人声。
天上太阳更凶了,仿佛要将大地上的每一滴水分都蒸干净,黛黎踩着皴裂的黄土地遁声而行。走过很长一段,走到嗓子都快冒烟时,她终于看到了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她侧对着黛黎,步伐缓慢地朝她前方的茅舍走去。
热风还在吹拂,掀起一条长长的管状布料,布料上有大片的红,仿佛是调皮的孩童不慎打翻了调色盘。
“大郎,我回来了。”妇人如此说。
屋内走出一个瘦骨如柴的男人,他问妇人:“如何?卖了多少?”
“足足三千文钱呢。”妇女抬起一条手,只见她手中拎着一个陈旧的红白两色的拼色布袋,面上隐约映出铜钱的形状,“屠夫见我卖了一整条,说是新客户优惠,给我送了一小块肉。听说那是一个与娘意外失散的小儿,皮细肉嫩,最是肌肤光滑少汗粟。大郎,我们快进屋吃去吧。”
黛黎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怎么前面说着屠夫送了小肉,后面忽然谈及和母亲失散的小儿?
“小妹,你怎么来了?”妇人忽然转过头来。
黛黎分明不认识她,却在对方看向她时,莫名觉得自己应该顺着她的话应声,“我碰巧路过……”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她惊惧地看着妇人左边的衣袖,只见那处的袖管空空如也,热风拂过,轻而易举将之扬起。此时仍有止不住的血色从她肩胛侧的位置蔓开,染出大片刺目的红。
妇人却仿佛没有任何痛觉,顶着一张面如金纸的脸上前,如同皴裂大地的面皮上绽开一抹笑,“小妹你来得好,今儿家里正好有肉。来,来我家中做客,我拿好菜好肉招待你。”
黛黎正要婉拒,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妇人的力道大得出奇,全然不似一个伤患,黛黎挣脱不开,被她拉入茅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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