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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胥,准备如何了?”门外是丹枫的声音,被雪音滤得空朦,有些听不真切。
最后将斗篷给少女系上,云霜立即回答:“回龙尊大人,龙女已经梳妆完毕,即刻便能出发了。”
侍女在华胥示意下恭敬地打开了门,室外的风雪瞬间灌进来。门外的蓝白色身影被裹在凛冽的飞雪里,雪幕披身的人影与将明不明的天色一对比,便相当明显。
声音在风里消湮,衣袍轻掸抖去积聚的雪花,丹枫走进来,没显露什么情绪。
他今日也换了一身装扮,再不是那身闲逸清高的鹤纹衣,白底金纹,蓝色为辅,组成一套华贵的祭礼服,与龙尊传统的那套又是另一种款式。
百年一度的祭礼总是隆重,因此就连那顶苍蓝角冠上,也被饰以那繁美的苍龙佩。庄严,肃穆而贵重,象征着一脉持明中绝高的地位,但丹枫并不在乎这个。
青碧琉璃的眼眸荡漾着温和向她看来,带着溢于言表的赞美:“珠玉冠很适合你,多打几副平常样式的换着戴如何?”
“不必啦,兄长。”压下心中不合时宜的低落,华胥无奈地笑着,“你从前送我的都戴不过来呢,头冠还不方便我修炼,就不必多准备了。”
“不过几套而已。”
“真的不用啦。”
知晓丹枫口中的几套与她认知的几套绝对相去甚远,华胥婉言劝下了兄长的蠢蠢欲动,挑开话题道:
“灼律兄长已经到了吗?”
“嗯。”丹枫淡淡答一声,向某个方向投去一眼,“他还在准备,器乐都已经带到祈龙坛去了,我们晚些动身也无妨。”
云霜此时已经带着侍女出去准备其他东西了,毫不在意地钻进雪中,看起来完全不惧风雪。而自室外而来地青年穿得也并不厚,但就他的表现而言,像是也没觉得冷。
捏着十指的华胥见状,默默垂眼。御水持明无惧寒冷,冱渊君一脉更是冰天雪地中的掌控者,这么看下来,她其实比大多仙舟短生种都要血肉苦弱。
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溢了出来,丹枫敏锐地察觉了,关切侧目:“怎么了?不想去了吗?”
他本来就不打算让华胥在寒天冻地里早起出门,除了繁琐仪式外还要坐在祭坛吹箫,他和灼律能视这些改变的温度于无物,但华胥不同。
如果不是因为少主身份能叫幼妹有更多依仗,且她也主动要求,丹枫会把所有折子都丢进炭火里烧了。
“没有。”
少女抿着笑弧朝他摇头,浅浅淡淡,似乎整张脸上只有眼瞳是浓重的:“百年一次的祭礼很难得,想不到我初来乍到就撞上了。”
“确实。”丹枫眸色更加柔和,唇角慢慢扬起,“待到春末,你便来罗浮一整年了。”
说到这里,青年明显迟疑了,他眉尖蹙起,视线不自觉便低转半垂,透出平静的愧歉:“……依照习俗,新年本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但你尚且年幼,定然难免思念家乡。”
苍青碧玺剔透,萦绕着数不清的情绪,沉重而清渺地挂在眼中,提起这个令华胥格外意想不到的话题:
“我不知该如何送你归返家园,将你带来的是龙祖还是不朽余力,此问我至今无法确认,因此只能问你,可有其他心愿。”
“若有,兄长都会答应为你实现,就当做新年赠你的贺礼。”
珠链的摇曳幅度渐小,直至停下,随之一起停滞的,还有原本节奏正常的呼吸音。
家乡这个已经被埋入记忆深处的词重见天日,瞬间就让华胥愣在原地,整片思绪都陷入了与室外一般无二的空白。
丹枫真的太擅长出其不意了。
无论是当初的长命锁,还是今日的话题,她只能说自己是当真毫无防备,被一而再再而三戳中藏得最深的那些事,让她连伪装遮掩都来不及。
他将龙祖造下的孽收敛,好好照顾着华胥,将带给少女的无数祸患安抚弥补。因此华胥愿意将真实袒露,更加信任亲厚他。
但华胥并不是什么侠肝义胆的人,不会随心去帮助他人,这点她从记事起就明白,她真的更擅长袖手旁观。
因为她知晓世间有一词名作“后果”,诸般牵扯会让她权衡踌躇,最后不了了之。
可她同样不忘恩负义,对人的戒心如山亦如纸,好化解同样好建立。对于丹枫这样早便知晓的人,她升不起一丝防备。
付出与信任是轻而易举又难如登天的事,但基于庇护也好,包容也罢,丹枫早已不是可以被剧情随意左右的人了,这是华胥当初就下定的决心。
尽管如此,她还是惊滞了很久,室内也安静了很久。
在此期间里,她的神情与收到长命锁时一模一样,意外而震惊,像是又被什么极度纠缠的东西占据了思想。
丹枫没有催促她,耐心地等待着。他并不知道华胥在想什么,幼妹的想法向来捉摸不透,却并不是说她有多么跳脱。
少女时常给他以破碎光明的感受,像有裂隙的瓷芍药,但忧哀的裂痕里外溢的却是光亮与生机,矛盾极了。
半晌,丹枫才听见华胥的声音响起,和平日里有些微妙的差异:“我想知道,兄长会让我作为您的接任,继位下一任持明龙尊吗?”
“……若你希望。”青年顿了一下,亦未曾想到这则发问,“倘若你想要承接龙尊之位,那继任者便只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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