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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骨生歌
出租屋的白炽灯忽明忽灭,将母亲的脸切割得一半狰狞一半扭曲。洛卿燕蜷缩在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手里攥着被撕烂的奖状——那是她唯一能换来母亲片刻温和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催命的引子。母亲踩碎她的手指,尖利的高跟鞋碾过骨节,最后,是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刺入腹部,温热的血溅在母亲染了蔻丹的指甲上,像极了她曾渴望的、母亲从未买过的草莓酱。“你怎么不去死?”母亲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弥留的意识里,洛卿燕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自己贴的星星贴纸,带着滔天的怨与不甘,彻底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她悬在半空中,身下是被白布盖住的自己,母亲正对着警察哭哭啼啼,扮演着痛失爱女的可怜人。洛卿燕疯了般冲上去,指尖却一次次穿过那虚伪的躯体,她的嘶吼无人听见,恨意在胸腔里膨胀、发酵,直至将她的魂体染成浓黑——她成了厉鬼,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怨念,连月光都绕着她走。
不知被怨气裹挟着飘了多久,脚下忽然出现了浑浊的忘川,奈何桥遥遥在望。孟婆端着陶碗,枯槁的手舀起一勺汤,正要递向过桥的孤魂,洛卿燕周身翻涌的怨气却猛地撞上了桥身,震得孟婆一个趔趄,怀中一本泛着暗紫色光晕的古籍“哗啦”坠地,封面上三个篆字带着慑人的戾气——《九字焚天绝》。
洛卿燕鬼使神差地弯腰,指尖刚触到书页,那书便自行翻开,扉页上没有文字,只有两簇幽火跳动,渐渐凝成八个玄奥的大字:“扭转乾坤,晓以大梦。”
字落的瞬间,她脑中轰然炸开——那些被母亲虐待的日夜、被忽视的委屈、临死前的绝望,甚至无数陌生人深埋心底的怨怼、不甘、愤懑,都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识海。她下意识张开嘴,周身那些散逸的黑色怨念竟像找到了归处,化作缕缕黑烟,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魂体。
刺骨的寒意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怨怼在她体内流转,成了支撑她魂体、甚至能供她驱使的力量。洛卿燕缓缓抬眸,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这世间欠她的,她要用这怨念为刃,一点一点,讨回来。
尸与祷
后备箱的锁扣磕在洛卿歌冰冷的脊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她的尸体被母亲李月汝胡乱裹在旧棉被里,残留着血污的衣角从被缝中漏出来,随着轿车的颠簸轻轻晃荡,像极了她生前受委屈时,攥在手里偷偷绞着的衣角。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最后停在城郊废弃的屠宰场。铁锈味混着腐烂的腥气扑面而来,李月汝推开车门,咬着牙将洛卿歌的尸体扛下来——她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更无半分不舍,仿佛扛着的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女儿,而是一件待交易的货物。
屠宰场中央,黑巫师裹着暗紫色的斗篷,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支骨杖,杖顶的骷髅头泛着幽绿的光。他身前的石台上,刻着繁复扭曲的阵纹,洛卿歌的植物人弟弟洛明宇躺在阵眼中央,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人带来了?”黑巫师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刺耳得让李月汝打了个寒颤,可一想到病床上毫无动静的儿子,她立刻挺直了背,将洛卿歌的尸体重重放在另一处阵纹凹槽里。
尸体落地时,洛卿歌微张的眼睫颤了颤,残留的血色从眼底褪尽,只余一片死寂。李月汝盯着儿子的脸,声音发颤却带着决绝:“我按你说的做了,杀了她……用她的命,换明宇醒过来,现在就换!”
黑巫师枯笑一声,骨杖点向石阵,阵纹瞬间亮起猩红的光,缠上洛卿歌的尸体。李月汝死死攥着拳头,看着女儿身上的血被阵纹一点点吸走,化作缕缕红雾钻进儿子的身体里,眼底没有半分愧疚,只有近乎疯狂的期待:“明宇,快醒……妈只有你了,妈只能对不起她……”
她没看见,洛卿歌垂落在地的手指,指节忽然绷起,指甲缝里残留的血珠,在猩红的阵光中,悄悄凝起一丝极淡、却带着滔天恨意的黑气。
魂寄怨骸
猩红的阵光裹着洛明宇涣散的魂魄,在石阵上空盘旋三圈,猛地朝着洛卿歌的尸体坠去。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突然剧烈抽搐,胸腔毫无起伏,喉间却溢出一阵细碎的气音,像是濒死者的喘息,又似魂魄入壳的震颤。
洛明宇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他能感知到姐姐身体里残留的、属于母亲的狠戾刀意,能触到骨骼断裂处的尖锐痛感,更能嗅到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属于洛卿歌的怨——那是被至亲虐杀的不甘,是至死未散的恨,像一张密网,将他的魂魄牢牢裹在这具尸骸里。
黑巫师的骨杖重重顿地,阵纹红光暴涨,顺着洛卿歌的七窍钻入体内。“以怨为引,以尸为皿,魂归!”他嘶哑的咒语落下,洛卿歌原本死寂的眼瞳骤然睁开,却没了半分生前的柔和,只余下洛明宇茫然又惊悸的神色。他想抬手,动的却是姐姐冰凉僵硬的手指;他想开口呼喊,喉咙里滚出的却是混杂着两道魂魄的、沙哑怪异的声响。
这具尸体早已被阵术炼化为承载怨灵的“媒介”,洛卿歌未散的怨念成了最烈的“养料
;”,而他的魂魄,不过是被强行塞进这具怨骸里的“宿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姐姐的怨意在体内奔涌,像活物般舔舐着他的魂体,每一次流转,都让他更清晰地看见姐姐临死前的绝望——母亲的刀、冰冷的墙、撕碎的奖状……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与他躺在病床上的无助记忆交织在一起。
洛明宇低头看着这具属于姐姐的、冰冷青紫的尸体,感受着体内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却又与他紧密相连的怨念,突然明白:他不是“复活”,而是被囚禁在了姐姐的怨骸里,与她的恨,一同成了母亲交易的、最残忍的附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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