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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偏偏怪在她头上?
她也知道带疾侍君是大不敬,可她既没办法拒绝宫中来教她规矩的教习,也没办法拖延钦天监择定的良辰吉日。
如果可以,她也想有父母依依不舍的送嫁,嫁一个知根知底的寻常人家,与夫婿朝暮相伴、三餐四季,而不是过着如今这样伴君如伴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日子,生怕哪一句让太子不高兴,从此便失去往后十几年的仰仗。
正当她掩面哭泣,却死死咬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时,门外传来响动声。
是顾湛去而复返么?
沈宓慌忙之下寻不到帕子,只好用嫁衣衣袖擦去眼泪,又慌忙从袖子中取出那盒桃花粉,指尖微颤想遮去面上泪痕。
而在看清推门而入的那人时,她手中的瓷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人是翠微。
她一时不知是该遗憾,还是该委屈,或是该庆幸。
是该遗憾回来的人不是顾湛?还是该委屈大婚之夜被夫婿抛下,只有她带进东宫的婢女翠微来陪着她?或许,应该庆幸,这个人是翠微,而不是其他东宫的内监婢女,不至于让无关紧要的外人瞧见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翠微瞧见自家姑娘姣好的芙蓉面上尽是泪痕,唇脂被蹭到一边,地上还躺着一条玉带,她认得,那是今日太子殿下身上的。
她没能忍住,当即奔到沈宓面前,将自家姑娘紧紧抱着,仿佛这样就能在这寒冬腊月中给她一丝温暖。
沈宓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吸饱水的棉花包裹住一般,让她连呼吸一口都是奢望。
抽噎许久,她才勉强匀出一息。
她轻轻推开翠微,垂下眼眸,“莫要离我太近,我感染了风寒,只怕过给你。”
翠微却不肯,“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跟着姑娘这么多年,和患病与否有何关系?”
翠微想说太子对自家姑娘如何不上心,又怕戳中沈宓的伤心事,只好试探出声:“那姑娘,咱们还等太子殿下么?”
毕竟她方才瞧见太子出门的时候,蹙着眉,显然不悦。
她那时还以为是沈宓哪句话说错,又觉得不太可能,沈宓的礼仪规矩,到最后连那位严苛的吴教习都挑不出错来,又怎会在大婚之夜在言语上出错。
最终还是大着胆子推开门,见到的却是哭到肩膀都颤抖的沈宓,而自己在外面却未闻半点声音。
姑娘即使接连一月被吴教习磋磨,也毫无怨言,倒劝她淡然接受,如今却哭成这副样子,这得是遭受了多大委屈?
她以为沈宓会卸妆更衣入睡,但事实并非如此。
沈宓看向方才摘下的花冠,“翠微,把花冠重新为我戴上,还有那枚盖头也替我覆上。”
“姑娘,太子殿下……还会回来么?”翠微终是没忍心将话说绝。
沈宓轻轻摇头,“不知道,但礼不可废。”
翠微知沈宓一向倔强,只好叹息一声,又替她将沉重的花冠戴上。
视线再次被红纱覆盖,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她还是那个新嫁娘,静等夫婿回房的那个新嫁娘。
但她不知,另一边的勤政殿内,是另一番景象。
顾湛甫一回到自己寝殿,便着宫人将身上婚服换下,披了件玄色直裰,坐在案前处理公务。
仿佛今夜的大婚与他毫无干系。
直至他身边伺候的内监孙澄为他换上一盏新灯,低声提醒:“殿下,三更了,您可要休息?”
顾湛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奏章上。
孙澄又道:“明日一早还要携沈良娣入宫。”
顾湛这方合上奏章,起身朝自己睡习惯的小叶紫檀拔步床走去。
孙澄为他宽衣时,没忍住提醒,“方才臣从后院青鸾殿绕过来,瞧见里面的灯还未曾熄灭。”
新婚之夜被夫婿扔下,孙澄亦同情那位沈良娣,碍于规矩,他也只能提醒顾湛到这个地步。
顾湛脱靴的动作略顿,又道:“无妨,新婚之夜,红烛本就是要燃一整夜的。”
他拂袖离去,沈宓想来也不会多等。
对于父皇赐的这桩婚事,他并无实感,他也知道这桩婚事是出于政治考量。一则是为了体现天子对忠烈之后的重视,二则是为他以后铺路,成全他的贤名。毕竟良娣又不是正妃,只要那沈氏愿意安分守己,他也不会亏待了她,如今是良娣,登基后随便封个昭仪、妃位,他乐见其成。
孙澄也不好再劝,替顾湛放下床帏,熄灯后默默退出去。
青鸾殿。
“啪”的一声,红烛淌干最后一滴泪,灯烛随之暗下去。
沈宓一阵恍惚,轻眨干涩的眼,原来,天已经亮了。
一整夜,她盼顾湛回来,盼了一整夜。
“姑娘,您没必要等殿下的。”翠微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沈宓抬起手,揭下那块盖头,“翠微,你记住,往后在东宫,没有有没有必要,只有该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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