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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司辰冷静地“嗯”了一声,悠悠从门口走至案桌前。方才叙述之时,他已经来回走了好几遭。
“二姑娘天资禀赋,体内灵气之充盈,乃人间难遇。加之手中又是姜家的仙琴,此二者合一,所弹之琴音,便扩大了成倍的灵气。人听者,只觉缥缈似幻、心旷神怡,而魔听者,则吸补以养体、伤残渐愈。我说得没错吧,姜姑娘?”
姜小满点点头。
天地间没有魔气,魔物一向靠吸灵气补伤。而姜家的仙琴,分为疗愈类和进攻类,进攻类仙琴为灵气施附破魔术,而疗愈类仙琴则扩大使用者本身的灵气。岑兰的灵气柔和温婉,正好大姑以前的琴又是疗愈类仙器,二者合一,自然威力叠倍。没想到,凌司辰竟对她家的仙器也有所研究。
“诡音先前寻得的人家,家里皆有不俗灵气的凡人,诡音吸食他们的灵气以养伤,但无奈伤的太重,效果终是寥寥。它辗转各地,直到遇见二姑娘——听你的琴音,比吸食那些人的效果要好上千百倍。它潜藏在你的身边,不为别的,只为了能离你最近地听琴。”
姜小满郁结中顿悟,原来是诡音贪恋琴音,想在伤完全恢复
;之前不受外界打扰,于是,才杀了那些妄图盗琴之人。
岑兰眼中已经泛起泪花,她惊愕中发不出一言。良久,方缓缓屈膝于地,摇首痛哭、语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姜小满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环过她的双肩,却也只能这般安慰她。
腕臂下的女子不住颤抖。
也是,想着每时每刻跟在身边的小丫鬟竟是魔物假扮,任谁都会十分后怕。
而这声凄楚的“对不起”,也不知是为杏儿之死悲伤,还是为自己体内的灵气道歉。灵气或充盈或匮乏乃是与生俱来,这又能是谁的错呢?
凌司辰安慰道:“你未曾修行,不懂得如何去调养、控制灵气,而为邪魔所利用,此事非你之过。”
账房内气氛凝重,四下寂然,无一声响。
马护院敛开视线,深深地吸了几气,又沉沉呼出。
曾管事已得知了眼前少年的身份,震惊之余,语气也是从来未有过的尊敬:“可是,仙家,您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它呢?”
姜小满思道:说得真是轻巧。
凡人都把仙门修者想象得无所不能,仿佛除魔本就是他们的义务,殊不知仙门子弟诛魔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葬身于魔爪之下更是时有之事。
凌司辰回答道:“桃红的真容,我也是前不久才推测得知的。而且,这只魔和那水魔差距悬殊,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和它直接交锋。所以,我有一个计划,还需二位帮忙。”他转向曾管事,“曾管事,今晚还请你遣走所有巡院的家丁,尤其是通往后山的一路。”
曾管家一脸木讷,但还是听话地点头。
凌司辰又看向马护院,“马护院,且不知你意下如何?——但我需要你要做的,可能就有些危险了。”
马护院却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本来便要去自首了,若能杀了这恶怪替我妹子报仇,一条贱命何惜!有什么要求,你不妨说说。”
凌司辰欣然颔首,展衣坐于账房椅上,目光环扫屋中众人,接着便一字一句、细细地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马护院仔细听着,面容不惊不动,待眼前仙家公子说完,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似在思量。
凌司辰等待他的回复。
等了片刻,却见马护院长呼一气,口中则讲起了别的事:“曾兄,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年冬我染了寒疾,老爷亲自驾车带我奔了八十里路,去了城郊医馆,才把我救了回来。”
曾管事听着,默默点头,那神情看似也想起了过世的岑家老爷,笼上黯淡的忧伤。
“我名义上虽为护院,但庄子内外和睦、老爷待下人又如亲人一般,故这么多年其实也没干什么事。”马护院说着嗤笑一声,露出一口泛黄的牙,“我一个贱工,平日里吃着庄子里的大鱼大肉,还欠着老爷一条命,此生只道是无以为报,便是把这命献给二小姐,也在所不惜。仙家公子你说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岑兰靠了过去,紧紧握住马护院那张粗犷又长满茧的大手。
凌司辰欣慰一笑,知道局将成,便继续交代道:“我和姜姑娘会藏在暗处等候,但你千万要小心,若是被它起了疑心,你和二姑娘可都危险了。”
马护院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坚韧不移。
*
如今局已终成,白衣剑客便与青衣女子从掩藏的草丛中钻出。
趁着魔物被困于阵内无法动弹,白衣剑客手中再起数道符咒,默念口诀之下,符咒化为道道金光之刃,携卷猛烈的灵力,疾速刺向阵中魔物。
符咒金刃轻易掠过风阵之眼,正要扎进魔物躯体时,那魔物恶咆一声,竟在周身形成一道气流屏障,将那些刃光阻隔在外。
“看我的!”姜小满手握仙笛,徐徐奏起一段破甲之乐。
笛子这法器,论操控不如琴瑟,论进攻不如笙箫,论幻音不如琵琶,论疗愈又不如埙箎。但其好就好在——简单,易学,还很稳。
而这瓦解防御的破甲之乐,又是基础中的基础。姜小满别的纵音术不一定能吹好,但这破甲之乐,她平素应付爹爹就老吹这个,可是早已得心应手、信手拈来。
随着笛音缭绕,那环绕魔物的气流逐渐消散,凌司辰抓准时机扬手再度施力——
随着“嚓嚓”几声割裂皮肉一般,那几道金刃凄厉无情地插进法阵之中的魔物后背,霎时鲜血迸溅,魔物瞬间痛苦地悲鸣,发出撕心裂肺之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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