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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艳骨持剑的手松了一松,但很快收得更紧。
“我师父和大师兄在哪里?”她声音微颤,“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会带你去见他们的。”掠影笑道,“但总得先把饭吃完吧。”
花艳骨死死盯着他,表情挣扎了一下,终于松开双后,任由双剑落地有声。
掠影随手点了身上几处穴道,那血便止住,他抬头对花艳骨笑,笑容干净,宛若初春抽出的嫩芽,不沾人间风霜雨露,只有最初的色泽:“艳骨,喂我吃饭。”
“什么?”花艳骨马上低头捡地上的剑。
“喂完带你去见凤血歌。”掠影说。
花艳骨马上站起来,抄起桌上的玉箸,把菜夹到他嘴巴,吼道:“吃!”
掠影听话地张嘴,接过那片削得薄如蝉翼的鱼肉。
尔后二人不再说话,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立着喂食,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吃饭,柳絮池塘淡淡风,那场面委实如诗如画。
只一个是度日如年,心头上火,恨不能撬开他的嘴,然后举起盘子往里面倒。
另一个却是分外珍惜此刻,每一筷子都吃得很慢,即便桌上饭菜早已凉透,但他仍然一点不剩地将之吃光。
“几日不见,饭量见长啊。”花艳骨说完,才发觉刚刚的语气太过家常,于是眉头一蹙,别过脸去。
“以后我依旧吃你的剩饭剩菜。”掠影却被这家常小调的对话取悦,望着花艳骨的眼神里充满依恋。
“吃完了,带我去见师父。”花艳骨冷着脸说。
“好。”许是心情好,这一次掠影也不再拖泥带水,直接答应了下来。
车轮滚滚出了皇宫,一路朝着效外行去,花艳骨一路强记路线,而掠影只是笑着看着,似乎并不在意她这点小动作。而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马车停靠在效外一处荒废破庙旁,花艳骨正待说些什么,却看见掠影径自走进破庙,然后旋动佛像右臂,墙壁上的暗门随之打开,她便继续保持缄默,跟在掠影身后,走进那处暗门。
门内乃是一处地牢,锦衣卫指挥所辖下,有诸多这样的暗所,分布在全国各处,想必这也是其中之一,可是锦衣卫为何会听他的话?花艳骨忍不住心情沉重焦虑,直到迎面撞上掠影的背,她才回过神来。
窸窸窣窣的锁链声在耳畔响起。
花艳骨抬起头,越过掠影的肩膀看过去,只见锈迹斑驳的铁栏杆竖立眼前,阴暗潮湿的暗牢内有两人,其中一人平躺在地,生死不知,另外一人匍匐在地,双手双脚,乃至脖子上都拷着沉重的玄铁锁链,那锁链一段在他身上,一段深深地植入墙内,以至于他整个人就像是从壁画中挣扎而出,却又逃不出壁画束缚的画中人。
花艳骨愣了愣,便箭一般地射过去,将手伸进铁栏杆内,哭道:“大师兄!”
里面那人愣了愣,便毫不犹豫地朝她扑来,可未等他触到对方的手,脖子上的锁链便将他猛地拉回。
“畜生!”他望向花艳骨身后立着的那名男子,愤怒地吼道:“你连女人都不放过吗?”
“女人是女人,艳骨是艳骨。”掠影自花艳骨身后伸手,轻轻端起她的下巴,如将重宝示人,充满炫耀地笑道,“别的女人不好说,但是艳骨是我的妻子,我会对她很好的。”
寒光呼吸一窒,花艳骨却已经回身与他战成一团。
“忘了么?你不是我的对手。”掠影见招拆招,面带微笑,由始至终,居然只用了一只手,这份功力已经与寒光不相上下,或许只在凤血歌之下,但是寻常好手没有二十个是无法近他的身的,这便说明,他几次护卫花艳骨所受的伤,其实都是有意为之,凭那些豪门私兵、江湖游侠手里的两下子,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
“那又臬?”花艳骨已是气得失去理智,大师兄被他拴狗似的拴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师父更是躺在一旁生死不知,花艳骨恨不能拉上眼前男子共赴黄泉,她一边含怒出手,一边朝他吼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也不可能永远假冒我师父!我师父盖世英雄,不是你这样藏头藏尾,见不得人的宵小能够冒名顶替的!等你露出马脚,自有千千万万人将你拉下来五马分尸!”
掠影却是平静地笑了,他慢悠悠道:“我已经当了一个月的国师,其间除你之外,还有谁认得出我?”
说完,他忽然出招,一只手钳住花艳骨的双后,将之反扭到身后,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颚,逼她与铁栏杆内的寒光对视,双唇缓缓移到她耳边,吐出蛊惑的语调:“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抓住么?全是为了你。若非为了给你求药,凤血歌绝不会独自一人赴蛊王之约,更不会答应与之相斗,事后他虽拿到了解药,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你家大师兄却要分心保护他,如此一来,才败在我手下,于是两人齐齐成了我的阶下囚,这都是你的功劳……”
“你放屁!”寒光大声吼道,声音因为多日缺水而低沉嘶哑,“若不是你嫁祸我师父在先,伤我师妹在后,那蛊王会跑来跟我师父决一生死?我师父会不得不求他赐药?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你!不是我家师妹!”
花艳骨跪在铁栏杆前,愣愣看着他。
她何德何能,即便到了这般田地,他依旧毫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两行清泪滑下花艳骨的手,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放过他们是不可能的。”掠影平静地说,“但我可以改善一下他们的饮食起居,甚至可以请大夫过来给他们看病。”
“条件!”花艳骨不耐烦地大吼道。
掠影静静立在她身后,俯视着脚下的女子,嘴角缓缓向两旁咧开。他舒展开双臂,落下的臂影宛若一双漆黑的双翼,尔后略略倾身,将花艳骨个拥护在怀中,就如同一张狰狞可怕的黑色牢笼,将她整个人禁锢其中。
“条件只有一样。”他轻笑道,“你要像以前那样慕恋着我。”
花艳骨顿觉浑身血冷。
这是个秘密。
她原本想要将这秘密带进棺材里。
最低限度,不能让师父和大师兄知道……
第五十章
枕边野兽说爱恨
回宫之后,已是月上柳梢。
挥退宫人,掠影和衣而卧,躺在花艳骨身旁,眉对眉,眼对恨,一如往常:凤血歌为解其蛊毒,彻底拥眠的模样。花艳骨瞅着他,冷冷道:“在我面前,你不必再扮作我师父的模样了。”
“嗯,我知道。”掠影深深凝视着她,“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认得出我。”
花艳骨闻言,忍不住自嘲一笑,侧过身去:“我是越来越认不出你了……不,或许我从来就没认清过你。”
掠影自她身后伸手,将她抱在自己怀中,清冽干净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如泉水叮咚,洗涤人心,无论是他的脸还是声音,都与他的内心千差万别,恍若陷阱,只听他轻轻道:“那我与你说说我的事吧。”
花艳骨反手一肘:“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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