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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澜点了点头:“文书阁的同门学子。”
邓夷宁掸了掸袖子,思索片刻,缓缓道:“若是同门,倒也不意外。可这钱夫人心悦张珣远,钱鸿志又与张珣远师出同门,钱鸿志不会觉得……再说,钱夫人就这么甘愿留在钱家?”
李昭澜低笑一声,语调悠然:“甘愿?世间子女,多少人有甘愿的权力?她留在钱家,无非就是没得选。”
邓夷宁蹙眉,手指摩挲着袖口:“没得选?是因为廖霜?”
李昭澜微微颔首,笑意不减:“能顺利入了钱家门,廖霜确实出了力。可你可曾想过,钱家为何接纳一个农家女,而非再择一门更体面的姻亲?”
邓夷宁心中一动,眼底光芒微闪:“因为钱闻礼?”
李昭澜满意地点点头:“钱家虽然承认钱闻礼与廖霜的身份,可到底对廖霜的出身存了几分轻视。钱闻礼作为钱家长孙,钱鸿志若要真正巩固这孩子的地位,就只能靠钱夫人。”
邓夷宁没懂:“为何?”
“将军以为,若是门当户对,钱家只能要一个孩子?”
邓夷宁微张着嘴,若有所思:“所以她嫁入钱家,是钱鸿志的主意?”
李昭澜未置可否,单手撑在木桌上:“或许是,不过具体缘由还是得将军再走一遭。”
邓夷宁轻嗤一声:“你倒是省心,何事都由我去做了。也罢,谁让当初在牢内立下誓言的是我,倒是与殿下无关。”
“本殿是将军的贤内助,不得在人前露面,恐失了将军威风。”
邓夷宁轻哼一声,转身出门去瞧了眼木藤架下的魏越,见他靠着石桌,头一点一点的,睡得不安稳。她没出声打扰,而是站在门槛边,微微偏头,余光瞥向屋内的李昭澜。
“之后殿下作何打算?”
“悉听尊便。”
邓夷宁挑眉,抱臂倚在门边,语气懒散:“鄙人怎敢吩咐殿下,殿下既让我再去钱府,显然已有别的安排。”
“本殿既来了遂农,自是不会盯着一家看,顶替之事并非你所想的简单。”
邓夷宁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忽然一笑:“看来,殿下是想查张珣远?”
“张珣远这个人,表面不过是个寻常商贾公子,但他与陆英的交情,怕是比我们想的要深。”陆英与张珣远结识,张珣远又与钱鸿志是同门,钱鸿志亡妻偏偏又跟徐知宣是青梅竹马。
徐氏,张氏,钱氏,陆世,这遂农的商贾世家,快凑了个整齐。邓夷宁思索片刻,缓缓道:“若钱夫人真当对张珣远心悦,那她或许是受了张珣远的指使?”
李昭澜眸色微深,似笑非笑道:“这便是将军该查的事了。”
邓夷宁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目光扫向院中仍旧半睡半醒的魏越,忽然话锋一转:“可若是钱夫人并非自愿,若她只是被迫做了这些事,甚至将自己的安危做成筹码,那她在钱家的处境就大不相同了。”
李昭澜沉默半晌,淡淡一笑:“那就更有意思了。”
邓夷宁单腿曲在门槛上,另一只腿有些发麻,便回屋拉了张椅子坐下。她朝李昭澜看了一眼,语气平平地问:“殿下在想什么?”
李昭澜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落座时搁在膝上,答道:“本殿在想,若钱夫人并非自愿,那她究竟在怕什么。”
邓夷宁轻嗤一声,没注意他的动作,眼睛望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屋里光线暗了一截,远处的风吹动廊下的竹帘,响了一声。
“张珣远,钱鸿志,可能她什么都不怕,可能她什么都怕。”说着,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打开木盒,取出一只玉镯,轻轻套在她左腕上。
邓夷宁低头看了眼,没躲。玉色清透,带点青光,在光线下不算惹眼,想来应是价格不菲。她的皮肤因年久在外偏深,手腕细,镯子箍上后正好,留出一指宽的空余。
李昭澜的手还搭在她腕上,指腹划过一寸皮肤,动作不快。邓夷宁手指动了动,没抽回,又问:“殿下送镯子,是何用意?”
李昭澜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自然是觉得夫人的第一只镯子,应当是夫君送的。”
邓夷宁微微一怔,移开眼神,而他的神色如常,嘴角含着一抹懒散的笑意。她低头看着那只镯子,指尖擦过玉面,有点凉。她片刻后开口:“既是如此,多谢殿下。”
李昭澜没接话,站起来走出屋子,在院中唤醒魏越。两人说了几句,魏越提着佩刀离去。他再进来时,灯芯烧得有些低,光线偏黄,邓夷宁趴在桌上望着窗外,月影时不时晃进来。
“将军又在想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只是想着明日安排。”她回过神,撑了撑身子,随手从椅背上拿过一个布包,“这个,给你。”
李昭澜挑眉,展开看了一眼,是一包散茶。指腹捻了一撮,嗅了嗅,外观不行,香气倒是不错。
“路过镇上买的。”邓夷宁撑着头,语调里带着倦意,“你爱喝茶,顺手带了些,自是比不上殿下的那些茶。若真是不合口,不必勉强,就给魏越吧。”
他将包重新裹好,抱在怀中,道:“将军既给了我,又怎能转给旁人。”
邓夷宁撑着头换了个方向,眼皮有些沉,说:“随你。”
屋外夜色渐深,风吹过院中的树梢,叶影婆娑,映在窗户纸上晃动不休。
李昭澜站起来,把桌上的杯盏收到托盘里。又去角落,把小榻上的褥子摊平。他走到角落,把那张小榻理了理,褥子没铺好,他重新抖了铺平。枕头滑落地上,他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布面时顿了顿,顺手拍了两下灰,再放回去。
“天凉了,夜里记得盖好被子。”
“知道。”邓夷宁声音不高,说完起身往内间走。李昭澜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什么也没说,只将门板掩上,回身吹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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