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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周,差役由都头总管,一个都头手下通常有十名差役。监管罪奴的活儿,都头平常是不用露面的,只需偶尔巡察,看一看手下人尽不尽心即可。
这都头今日便是来巡查的,只听他喝道:“别的院子都还没下工,你这儿怎得这么快就下工了?”
都头身后一个差役也附和道:“就是,罪奴惯会躲懒,不严加看管怎行?”
徐差役看了江晚一眼,上前两步,张嘴似乎想求几句情,被都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不敢再说。监工更是战战兢兢。
江晚经了昨日的事,倒更有底气些,她正对都头,大声道:“本朝规定午时下工,都头大人,现在已过午时了。”
“还敢顶嘴?”都头把眼一横,伸手就要来抓江晚。后者灵巧躲开,拿出昨日李夫人给的玉环。
玉环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都头目不转睛盯着玉环,哈哈一笑:“算你识相,今日放你一马。”说罢就要去抓那玉环。
江晚却收回手。
“我便是敢给你,怕你也受不起。这可是李知县侧夫人的信物。”
都头神色一凛,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不屑道:“你小小罪奴,会有侧夫人的信物?少在这儿狐假虎威了。”
江晚暗暗叹气。这县城从监工到都头都是如此作风,难怪积贫积弱,民不聊生。
那都头伸手薅住江晚的头发,往地上一掼。江晚痛呼出声,被掼倒在地,哀声求饶:“大人我错了,我马上,马上回去洗衣……”
都头洋洋得意地笑了,跟着的差役们个个奉承着“都头威武”。没人注意到江晚摔倒的那一刻,玉环飞进了徐差役的袖子里,也没人注意到徐差役将玉环藏在袖子里,悄悄地溜出去了。
都头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来,往水塘边猛地一推,巨大的力道推的江晚一个踉跄,几个女奴连忙上前扶住她。
都头志得意满,指着江晚的鼻子:“你们都听好了!谁敢跟官府作对,下场就跟她一样!”
女奴们敢怒不敢言,只好各自回到水塘旁边蹲下。都头耀武扬威,领着差役们绕着院子巡视了一圈,正要出去,却迎面碰上了李夫人。
都头先是惊讶,然后想起了江晚的话,不由地害怕起来,深深鞠躬:“夫人怎么来了?这里都是肮脏的罪奴,别污了您的眼睛啊。”
李夫人举起玉环:“你说江姑娘狐假虎威,就是说本夫人是那只老虎了?”
都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那罪奴说的竟是真的,她真的认识夫人,怎么办,怎么办?得罪了夫人,他这都头恐怕是坐到头了。
“不不,误会,小人没有那个意思,小人马上放江,江姑娘走……”
李夫人冷哼一声:“你的事,本夫人自会跟老爷说。还有你们几个,”李夫人瞪了差役们一眼,“管理罪奴的律法,老爷没告诉过你们吗?”
都头脱力地靠着墙,觉得一切都完了。差役们离得远远的,方才马屁拍的越响,现在就离得越远,恨不得自己从来不认识他。
“还不滚出去!”李夫人一声娇斥,几个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没事吧,江姑娘?”李夫人走到江晚面前,蹲下来。
江晚头皮还隐隐作痛,喘着气道:“我还好,幸好夫人及时赶来。”
“昨夜我已经构思好了,稍后就去寻材料。只是还缺一把刷子,和一管粘合剂,不知夫人能否借我一用?”
算上昨日的十两银子,其实江晚手头还有将近一百两银子,但是在这个月的工钱到手之前,在她脱离奴籍之前,她全家都得靠这些银子生活。比起自己买这些工具,她更想用这些钱多给母亲哥哥买些吃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有一间自己的铺子,能自力更生,不用像现在这样,眼巴巴地等着别人来就自己。
“当然可以啊!”李夫人听说她这么快就有构思了,高兴道,“我让人找好了送到你家。”
江家茅屋外。
江安坐在矮凳上等着妹妹。他一下工就过来等着了,自从九月踏上流放之路,身边的家人一个接一个的病死,后来母亲又生了病,差役们苦苦逼迫,妹妹也越来越消沉。算起来,他们兄妹二人已经许久没一起出去转转了。
今早母亲喝了药,情况好了不少,这两日妹妹也变得更坚强懂事,连带着江安也燃起了希望。
“哥哥,我回来啦!”江晚远远地就对江安挥手,“哥哥吃过午饭了嘛?”
江安站起来,细细打量着妹妹,确认她今天没挨板子,才舒心地展开笑颜:“吃过啦,就等你这个小乌龟了。你也吃过了吧?哥哥带你出去玩。”
江晚点点头:“嗯嗯,咱们出发吧——把这个筐背上。”她拿起外在墙上的竹筐。
江安愣了愣。他也大致能猜到,妹妹出去这趟是有正事要干。这两日妹妹越来越能干,挣到了钱,他压力也小了不少。只是妹妹似乎有了不少秘密,她的想法,他已经看不懂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帮上妹妹的忙,他可以不问那么多。
兵营外围空地。
前日的一场大雪过后,半人高的杂草混着没化完的雪,覆盖了黄土。由于战事将近,这个点将士们都在城外训练,所以兵营外寂寂无人,空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废弃的兵器,血迹斑斑的盔甲,还有从匈奴人那里俘获的瓶瓶罐罐。
江晚弯腰拨开杂草,细细翻找着。这些瓶瓶罐罐沾满尘土和残雪,有些被扔在坏掉的盔甲旁边,还沾上了干涸的血迹,即便有大雪掩盖,凑近了也能嗅到轻微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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