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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当铺的工作是她穿越后的第一份工作,掌柜的对她很好,在她脱籍之前提供了不少帮助;伙计们也都很友善。
她请他们去城里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饭。这种生意场的应酬前世她也很熟,但这次却破天荒得感到一丝不舍。
穿越以后,江晚冷硬的心逐渐变得柔软,也开始向往那种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日子,有家人陪伴,有朋友在身边,怡然自乐,不用整日苦心经营、提心吊胆,对任何人都不敢交付真心。
一顿酒喝完已近戌时【晚上九点】,江晚送走徐掌柜和几个伙计,独自走在街上。
忽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江晚回头一看,街边青石砖上坐着的,正是一身青衫的楼兰王子阿依古。
他右手提着酒壶,仰头猛地灌一口酒,辛辣的酒液顺着脸颊滑落,浓烈的酒香四溢。江晚隔着一丈远,都能闻到,可见是极烈的酒了。
她微不可察地蹙眉,随即意识到两人不过数面之缘,自己没必要多管闲事,便哈哈一笑,问:“王子殿下,喝酒怎么也不找个酒楼,专门坐地上喝?”
“赏夜景啊。”阿依古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儿,示意江晚坐下,“你们大周的城池真是繁华,尤其到了晚上,流光溢彩的,比我们楼兰热闹多啦。”
江晚和他并排坐在青石上:“你应该去临安看看,那儿才是真热闹呢。”
“当真?”阿依古好奇道,“你是临安来的,讲来听听?”
江晚回忆着原主少时的经历,轻声道:“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1】
她本是随口念了一句应景的词,但念着念着,心头便莫名地有些酸涩,也不知是原主残留的对临安城的想念,还是她自己对前世故乡的想念。
其实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前世自己住的地方,和现在的京城风景气候都很是相似。
阿依古听得入了神,不由得放下了酒壶,半晌,轻声道:“你也会想家吗?”
江晚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答。现在这个临安城,是她的故乡,又不是她的故乡。
“母妃也常常想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带她去临安看一看。”阿依古抬起头望着天边明月。
这轮月亮照着小方盘城,照着楼兰,照着临安,也照亮着另一个时空里江晚的故乡。
“今夜我就要回楼兰了。”阿依古喝了口酒,被辣的面颊通红,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在这儿呆了大半个月,还是一无所获……母妃的病更重了,我得回去看看,咳咳,如果不是母妃在,我一点也不想回去,还是外面好,自由自在的。”
江晚安安静静听着,心里有些动摇。她之前有所猜测,可能是有人动了长公主的饮食。但这种宫廷秘事,自然是装作不知的好,她只想开开心心地和家人过日子,不想牵扯那些麻烦,因此从未提过。
但如今看着阿依古借酒消愁的模样,她又犹豫了。
这些时日,她真是越来越心软了——若是换作前世的自己,一定会坚决地闭口不言。
江晚叹了口气,心头有几分愧疚,拍拍对方的背:“你也不要太难过,治疗的法子总是有的。我相信有朝一日,你肯定会带着长公主殿下回朝探望。”
“嗯,”阿依古呆坐了一会儿,心情看上去好一些了,起身道,“我该回去收拾行囊了——谢谢你开导,我好些了。”
“殿下一路保重,祝你好运。”江晚压下愧疚感,同他挥了挥手。
阿依古背过身,又忽然转回来:“对了江晚,下次见面不要叫殿下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江晚一愣。
“我之前说的不对,来这一趟不是一无所获,”阿依古认真道,“很高兴遇到你这个朋友。”
他借着月光凝望她,如水月色倒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也洒落在他单薄的青衫上。
江晚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塌了,心绪如潮水般上涌,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回去以后,要注意长公主的饮食,尤其是……常年使用的器皿。”
她说的隐晦,可阿依古虽然为人洒脱单纯,但毕竟长于王室,一听就懂。他惊得瞳孔一缩,张嘴想问,却终究有所顾虑,什么也没问,只是压低声音道了句多谢,扬长而去。
江晚抬头看了看天,也起身回家去。
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江家木屋内,江晚仔细擦拭着断剑。当初她救下子晏,就是看在这把剑的份上。后来断剑修补完毕,她本来不打算还给他,至少也要敲诈一大笔修补费用——反正他的身份不简单,多少钱也付得起。
但就在今日,她改变了主意,决定把断剑还给他。一来能扳倒李为民和黄兴全,子晏给的消息至关重要;二来他本可以为了不暴露身份而袖手旁观,却肯冒着被拆穿身份的风险告诉她这条信息,她理应感谢这份诚心和信任。
擦拭完,她还剑入鞘,背着它出了门,往子晏的住处去。
却刚好在对方后屋撞见了一簇摇曳的火苗。
子晏面对石墙蹲着,手里是一沓纸钱,身旁摆着一串白花。火苗摇曳跳动,一点点吞噬着纸钱。火光照亮了少年的面孔,他沉默地点燃纸钱,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却又倒映着温热的火光。
前世江晚也见过烧纸钱,但一般人烧纸钱,往往会念叨着逝去亲人的名字,并跟着几句祈祷和祝福,认为这样才能寄托哀思。像子晏这样一言不发的,她还从未见过。
但却绝不是对死者缺乏感情。子晏的功夫不在沈见青之下,这一点江晚很清楚。她走的这么近,他却毫无察觉,足见他的注意力全在纸钱上,对于死者极为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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