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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左手,抓住了自己身上那件宽大旧袍的衣襟。
“嘶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骤然撕裂了大殿死寂的空气!
沈自节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扯!那件象征着官威的袍子,从领口到肋下,被硬生生撕裂开来!破碎的布片飘落在地,露出他里面染血的素白中衣,以及胸前那层层包裹、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处!
这突兀而决绝的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震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太子司马渌更是浑身剧震,踉跄着倒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臣沈自节,今日在此,”沈自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泣血般的悲怆与力量,响彻整个太极殿。
他猛地指向丹陛之上摇摇欲坠的太子,字字如刀,掷地有声:“告发当朝太子司马渌!勾结匈奴单于,私通敌国!出卖旬阳城防!致使边关将士死伤枕藉,生灵涂炭!其罪滔天,人神共愤!请陛下明察,为枉死的边关英魂,讨还血债!”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个染血的油布包裹,高高举起,如同托举着一座染血的丰碑!
他颤抖着解开皮绳,撕开油布,露出里面几封保存相对完好的羊皮书信,以及一方刻着匈奴单于私印的青铜令牌!
“此乃崔君集崔祭酒九死一生,于匈奴单于金帐之中所得!上有单于亲笔印信,与太子往来密函!铁证如山,请陛下御览!”
内侍总管颤巍巍地走下御阶,从沈自节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证物,呈于御案之上。皇帝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那封羊皮信。
这还不够,沈自节悲恸大哭:“祭酒一介文臣,孤身闯入敌营,九死一生带来铁证与人证,边关苦寒,医药短缺,如今祭酒还……还不省人事……臣……臣愧对祭酒,愧对崔家。”
此言一出,崔家的人瞬间群情激奋,那是他们最长进的孩子,是整个崔氏的希望,以崔太傅为首的崔家人跪了一片,没说惩治太子,只说求陛下救治崔君集。
当皇帝的目光扫过信上那熟悉的、属于太子心腹谋士的笔迹,以及信末匈奴单于那狰狞的狼头印记时,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怒火!他猛地一拍御案,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逆子!逆子啊——!”皇帝须发皆张,愤怒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你…你竟敢…通敌叛国!置朕的江山,置边关万千军民于何地?!”
“父皇!父皇明鉴!儿臣冤枉!这是构陷!是构陷!”太子司马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地辩白,指向沈自节,“是他!是他与崔氏勾结,伪造证据,意图构陷儿臣,图谋不轨!父皇!不可信他!”
“构陷?”一个苍老而沉痛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崔氏现当家,当朝太傅崔弘正,缓缓出列。
这位三朝元老,此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脸上满是沉痛与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昔。他看也不看跪地哭嚎的太子,只是对着龙椅深深一揖,“陛下,老臣教子无方,家门不幸,出此逆臣,罪该万死。然…”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皇帝,一字一句道:“子和此子,自幼秉性刚直,老臣深知。若非铁证如山,亲眼所见袍泽血染黄沙,他断不会,也绝不敢,行此告发储君之举!我清河崔氏,累世忠良,今日愿以此满门清誉,为沈大人所言作保!请陛下…彻查!严惩元凶!”
崔弘正的话,如同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清河崔氏,其族长的公开表态,其分量之重,足以让任何质疑烟消云散。也是,与太子快速割席,划清界限。
皇帝颓然跌坐回龙椅之上,看着阶下状若疯狂的太子,又看看那几封刺目的密函和染血的证物,最后目光落在沈自节那苍白而决绝的脸上,看着他胸
前素衣上渗出的新鲜血迹。
即使他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在世家面前,也无能为力,何况,太子真就糊涂到做了错事。
良久,皇帝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挥了挥手,声音嘶哑而疲惫,带着无尽的苍凉:
“太子司马渌…丧心病狂,通敌叛国…罪无可赦…即日起…废为庶人…幽禁…宗正寺…非诏…不得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父皇——!!”废太子司马渌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嚎,如同濒死的野兽,随即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死死架住,拖了下去。那惨嚎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久久不散。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只有沈自节依旧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听着那惨嚎声远去,脸上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当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复杂和仇恨时,沈自节缓缓地、艰难地再次躬身,声音嘶哑却清晰:
“陛下…臣沈自节有负圣恩,家门蒙羞,不敢再居朝堂,恳请陛下允臣永镇北疆戍边…赎罪…”沈自节叩首。
皇帝看着阶下这个形销骨立、眼神却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般沉寂的年轻人。沉默良久,最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先驻守三年吧,户部拨银捐物到旬阳去,朝廷还需爱卿这样的后起之秀。
绿洲
崔君集早早拿到崔家家书,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对文有晴也多了几分和颜悦色,甚至在她给他喂药时还能调笑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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