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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看向进来时的隔帘,底部透着一条细长的日光,照进舟中,与舟行流水一同晃荡。
她说:“算了,也是,你可还是赶紧散漫散漫吧,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哪有孤城行宫这种败家差事?我没和你计较,你趁早闭嘴别提。”
他说:“圣上要打压将军府,你们不在京都,才是自保良策。”
“少来这套,你真正有本事,是我人在京都也能保我,虽然也不是就指望着还要你保护,但你都叫人只能离开了,这也算保护?”
她心里为着东方珀的动向急躁,谁做东方家的下一个皇帝,对他们将相之门虽不算生死之变,总归仍是专心做臣子。但东方珀要是动了东方珩,此事若成,他又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恐怕这才是如今龙椅上的东方皇帝,最忌惮的事。
钟离未白发出一声轻笑,拂袖执杯,慢品清茶。
尉迟媱伸手托住他下颌,扭过来瞪着:“笑这么好,给谁看?清凉洲的风水犯将军府,如果出事情,是又要算将军府头上了?”
他不怕,低头时面庞蹭到她掌心,还是笑,说:“虽然不知道三皇子具体的筹谋计划,但只要无法施行,就都是白费功夫。”
就这时,尉迟媱一瞬屏息,伸手越过他肩膀,拿了折扇哗啦展开,扇动起来。
舟中那条摇晃的白色光线跳跃着,很快,隔帘被外面猛地掀开,一个身形敏捷的黑衣人,持剑凌厉刺入。
尉迟媱早有准备,踢得矮桌向前冲去,截断对方的步法,同时,收起的折扇敲上那轻薄剑刃。
剑影白光向右震开,她拉了钟离未白伏到自己腿上。手中折扇重又展开,以修竹扇面扫向桌上杯盏,挑得它们全都向黑衣人的方向飞掷过去。
黑衣人本就失了重心,又剑招偏离,正调整气息,劈头盖脸就迎了两盏茶水,这才愤语急声:“同你玩的!就这么手不留情!”
放下挡杯子的手臂,映入眼帘的,却是矮桌另一边,两人衣衫交叠的身影。
钟离未白顺从在尉迟媱腿上,而尉迟媱一手摇着扇子,另一手,搭他肩上。
“哎哎
哎,分开坐好了,怎么就你们俩,我哥呢?钟离大人,我哥呢?”
没有危险了,尉迟媱放开钟离未白,对这黑衣行头很看不上:“东方琅,我要真手不留情,这桌子早就断你两根肋骨了。”
听得有些胆寒,但脸上还挂着笑:“媱妹,在北境你总共就教过我两招自保,我练到今日,大大小小骗个宫女不在话下,也不算给你丢人。”
东方琅在尉迟媱心里,到底与东方珀是不同的。
“四公主,三皇子稍后就到,不如与我们一起坐下等候吧。”
他这么一说,尉迟媱心里想到了。
东方琅用袖子擦脸,把这二人都看看,有些不放心地问:“我哥是又惹你们了?”
“先坐。”尉迟媱说。
她入座,又问钟离未白:“听说前几日大人你忧思成疾,居家休养,如今可好了?”
“只是旧疾。”
“旧疾好,旧疾好,亏得你身体不好,不然朝中嫉恨你的人,就要堆成山了。”
宫中人人都知,自从四公主从北境回来,人就变得有些疯痴。有时口无遮拦,太医院始终在开药,可从没将她医好过。
钟离未白不再说话,拿出新的杯子,重新沏上茶水时,四公主又和尉迟媱说起来。
“媱妹,我以前只是觉得父皇没那么喜欢我,或者我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公主,可我毕竟是他女儿,虎毒尚不食子,但他要保江山,却是可以拿我的性命去保的。”
“东方琅,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当年就不会把密旨的内容告诉你,虽然要你随军出征,好牵制东方珀不再对将军府下手,可钟离也了解我,你跟着我,肯定是安全的,我不可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不是,你就该把密旨告诉我,不告诉,我就真要把这皇城宫殿当做自己的家了,多蠢。”她举杯咕嘟咕嘟地喝水,七年过去,人竟像完全没有长大,有一副像孩童般的纯真憨厚。
“我也没想到圣上许你去,会决绝到,并非向鸦宛暗示我们的和亲意愿,而是下令直接将你献给鸦宛,达到真正迷惑对手的作用,然后再由将军府突然发兵,侵略鸦宛。”
当年的这道密旨,要求尉迟佑到达北境之后,才打开来看。
“但这些,如今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你过好你自己,才是正经。”尉迟媱说。
四公主北游祈福,最后将为晟誉万民的福祉,以身作祭,献给护佑晟誉的神灵——这是圣上当年为东方琅安排的说辞。
并不影响他送东方琅离开时,还心疼安慰,说她很快就可以回来。
当年尉迟媱误闯阿爹书房意外得知了这道密旨,她将真相告诉东方琅是要带她即刻离开北境,但她却因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反倒在那时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好在是钟离有信件传来,让东方琅装疯。疯子是连和亲的价值都没有的,东方琅这才有机会被送回京都。
本来还有一位公主要接着被送去北境,但东方琅回京的车驾启程不久,将军府便与鸦宛巫兵正式开战了。
如今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已经无法分辨,只知道她是以疯痴的样子活着。
船帘之外,忽然传来叫喊声:“哎呀!这是遇上穷打劫的了,光天化日,脸都不要了啊——”
外面传来书一扯着嗓子的紧急呼救,船身突然剧烈摇晃。
尉迟媱闲着一笑:“书一变这么不稳重,怎么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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