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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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面前那跳动的火焰上。火光映在她的瞳孔里，也跟着一起摇晃，像一艘在风浪中飘摇不定的孤舟。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在离开之前，她必须告诉他一些事情。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她的命，不计代价地为她疗伤，给了她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安宁。更是因为……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她相信他。

哪怕他是一个刺客，一个来自天机阁的、生活在黑暗中的男人。

但她见过了他笨拙的样子，见过他脸红的样子，见过他为了救自己而苍白的脸。这些，远比任何标签都来得真实。

她无法再将他单纯地看作一个冷血的刺客。

所以，她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她要给他一个交代，也给自己这段奇妙的际遇，一个交代。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这口气，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在这极致的安静中，

她细微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她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用一种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夜，我有一些事，必须告诉你。”

沈夜一直低垂着的眼帘，闻声缓缓抬起。他的目光，穿过跳动的烛火，落在她的脸上。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没有惊讶，没有探寻，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够容纳一切的静谧。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他的沉默，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的平静，给了苏清寒莫大的勇气。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始讲述那个被她深埋心底的、属于“苏清寒”的故事。

“首先，‘绯月’这个名字，是假的。”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那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我在江湖上行走的身份。”

“我的真名，叫苏清寒。江南，苏家的苏，清水的清，寒冷的寒。”

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从这一刻起，站在这里的，不再是刺客“绯月”，而是苏清寒。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为什么要伪装成刺客，混迹在‘幽泉’那样龙蛇混杂的地方。”

“我不是为了名，江湖上的虚名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也不是为了利，金银财宝，我曾经……也拥有过很多。”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再次转向那跳动的烛火，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她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在京城。我的父亲，是朝中的户部侍郎。他……是一个很古板，很正直，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人。他总是教导我，为人当如松柏，宁折不弯；为官当如明镜，清正廉明。”

“那时候，我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会把我举过头顶，会给我买最好看的花灯，会在我闯祸之后，一边板着脸训斥我，一边悄悄替我向母亲求情。”

“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我以为，我会在父亲和母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然后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眼眶里，有水光在闪动。那些被她用仇恨和坚强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柔软与悲伤，在今夜这温暖而安全的氛围里，终于无法抑制地流淌了出来。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暗杀，毁了所有的一切。”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就在我及笄那年的冬天。一个很冷的雪夜，和我们分别时遇到的那个山谷一样冷。一伙刺客，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里。他们的目标，只有我父亲一个人。”

“我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等我闻讯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他倒在血泊里。他到死，眼睛都还睁着。”

“后来，官府查了很久，卷宗堆得像山一样高。可最后，他们给出的结论，却是‘江湖仇杀，凶手不明’。然后，就草草结案了。”

“江湖仇杀？”苏清寒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不甘，“多么可笑的借口！我父亲一生为官，两袖清风，从不与人结怨。他得罪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江湖人，而是朝堂上那些……被他挡了路的权贵！”

“父亲死后，我们家就败了。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世态炎可。母亲因此一病不起，没过两年，也跟着去了。偌大的苏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烛火的光芒，在那晶莹的泪珠上，折射出破碎而凄美的光。

沈夜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住，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拭去所有泪水的冲动，疯狂地在他心中滋生。

但他不能动。他只能像一尊石像一样，坐在原地，听着。

因为，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名字，即将从她的口中说出。他有预感。

苏清寒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脆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淬了火的坚冰，是刻入骨髓的仇恨。

“我不信命，更不信官府的卷宗。他们不敢查，不敢问，不敢得罪那些大人物，没关系，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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