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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对他这话厌烦道:“玄武炉炸毁,祸及两名矿奴,私矿更是祸及矿奴数百,此皆你我之罪。”
郡守老爷道:“弟之言差矣,想当年,你才十岁,就在祖先的零星残卷中研得冶铁术,甚至日益精进,采用高炉,比起官营的坩埚冶铁事半功倍,这正是我们兄弟裂土封王,光复祖宗基业的大好时机!这些人,本就是贱奴,生来是供养我们的,你我何罪之有?”
说到这,又问:“每日的丹药,那新得的胥女,可有伺候你吃了?我听说,近来都是她给你守夜。”
他这兄弟,素日爱研古书残卷,鼓捣机巧,那炼丹楼,前身便是郡守老爷给兄弟建造的巧工楼,冶铁术研成那日,郡守老爷兴奋不已,在祠堂祖宗面前拜了又拜。
后来,他这兄弟又迷上了神仙,时常的炼丹,求仙请神,倒将那冶炼巧工的钻研之心放下了,不过那时候,地底下的四座高炉已经建成了,郡守老爷心中早有宏图大业。
“那胥女虽好,倒底你身上有寒症,皆靠丹药调理,切记不可纵欲无度,坏了根本。”
“兄长不必连我房中事也过问。”二爷讽道。
季胥近日都跟了二爷进炼丹楼服侍,她不通炼丹与冶铁之事,跟进去无非看着二爷何时要更衣了,何时渴了,做些添茶倒水的散碎活儿,这些事其实换哪个丫头来做也行。
可二爷就是要她形影不离的跟着,守夜也是她,让人觉得他离不了她似的。
府里有流言,说是她已经被二爷收作房中人了。
虽没有挑明,没有妾夫人的头衔,但都认为有了男女之实了,这其中估计少不了荇将误会的那幕各处和人夸张的说嘴。
这样一来,府中下人待她越发的恭敬了,
连季胥的月钱,库房都按照妾夫人的份例,涨成了每月二两。
季胥也懒得解释了,这层误会,无非是将她与二爷捆绑的更深了,于她也有暂时的好处,月钱份例自不用说的,还有则是轻易能在库房支取所需的东西。
不知为何,那日二爷自郡廷回来后,郡守老爷便令医官来给二爷切脉。
过后莼便呈了深赭色丹药来,请二爷服用,且不亲眼看到他吃下去,便伏地不起,
“二爷,这其中一味龙衔草,乃是老爷重金求来的,炼成丹药每日不能断服,求二爷不要再捉弄奴婢们,背着不肯吃了,这寒症久而入骨,可是要命的。”
莼说到这,荇用眼神狠狠的剜了季胥一眼,怨她纵容二爷不服丹药。
“胥服侍二爷日子短,不懂分寸,二爷切勿自己作贱了自己的身子哪!”莼求道。
后来二爷默住很长一
段时间,终于在声声的“求二爷”之中,服用了。
连日夜里当真未再犯寒症,于季胥守夜倒轻松不少,不用再给他添炭加被,来回的忙活了。
长夜深深,二爷在帐中不曾入眠,直叫了好几声的胥。
季胥在外间听见,打起毡帘问:“可是又觉得冷了?”
内间已经吹灯了,黑不隆咚的,只听帐中道:“不冷,是问你在做什么,怎么还不睡?”
“在捣药煎药呢,二爷可还记得前日来了个老医官给你切脉,我请他开了一张治烫伤的方子,找库房配齐了药。”
“你病了?”
她听见黑暗里掀帐的声音,不过看不清,依旧扶着毡帘道:
“不是我,二爷还记得那日烫了脸的矿奴?他也是个命硬的,夜里都说他不行了,铁官们就给丢到一边等着一早收尸了,谁知竟还能喘气,我拿着这药给他内服外敷了,两日下来倒有些见好了,看样子能活。”
她近日随二爷进炼丹楼服侍,二爷投身修检各处,她便顺势做了这事。
黑暗中二爷道:“我只当他活不成了。”
她将毡帘钩住,跪坐下来接着碾药了,
“能活,他迷迷糊糊时,一直在叫阿母,许是心里有念头,教他强撑过来了,昨日和我说,好在他还有一只眼睛能看见,若能活着出去,要给眼花的阿母穿一辈子的针线。”
二爷听的不说话了,季胥只当他要睡了,正欲将毡帘放下来。
“别放下帘来。”二爷又道。
“这里点着烛火,不晃眼睛?”季胥道。
“无妨。”
季胥便如他所言了,继而坐下来将药调成糊,又设炉煎药,明日一早便要下丹楼,是没工夫做这些的,只能趁夜做了,救人一命,也是行善积德的事了。
这里毡帘半斜,烛火黄澄澄的,她影子温柔沉默,有条理的做完这些才去睡了。
“胥的念头是什么?”
才知他一时竟还未眠,季胥躺在榻上想了想道:
“和阿母,妹妹们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再开一间食肆,宾来客往,热热闹闹的。”
因得二爷看重,季胥在府中畅通无阻了,然而仅限府内,别说出城了,她现在连府门也出不去。
看门的杂役道:“这是老爷的吩咐,外头流言四起,乱糟糟的,你一个女娘家,还是在家好好的服侍二爷。”
就连妹妹们得了月钱,想去西市买个糖人吃,也是被拦住的,不过因季胥大丫头的身份,杂役们也道:
“要买什么吩咐便是,我们去买来。”
连妹妹的糖人也给送到手上,只是不能擅自外出。
据季胥观察,二爷的行迹总在炼丹楼、宴厅与院中,也是受限的,一日忽然想买西市某家的丹砂作画,是吩咐的莼,像是知道如今季胥也出不了府,
“要最里头那家书肆,他们卖的是江南的丹砂,着色好,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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