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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将这些在交道亭市买来的杂碎分门别类的拣在各个盆里,说:
“你阿姊有个新吃法,叫做卤,是别处都没有的。”
“卤?”
凤、珠两个异口同声道,小幺也稀罕的睁大了眼。
“是了,釜中熬的大骨汤,就是为了做卤汁的。”
季胥自里屋打帘出来道,她想过了,这处位置只能卖肉食,就做些卤货。
槐市那处都是太学生,怕在堂下呼出浊气冲撞了博士先生,不好吃这样的重口之物。
这交门市里游逛的,以倡优乐人、市井子弟居多,想来这样咸香回甘的卤味,用来下酒是再好不过的。
只见她手中一个小簸,盛有茴香、桂皮、花椒、香叶等等一些季凤说不来名字的香料。
这些都用一块崭新的巾子,在沸水中煮过,包起来挽了个结。
当然,卤汁中的葱姜、油盐酱糖是另放的,如今的酱种类丰富,以豆酱为主,但都不如后世的酱油色泽浓郁。
因着季胥要做的是红卤,与白卤最显著的区别就是色泽之分,红卤适合卤内脏下水、鸭、牛肉,做出来的卤味棕红发亮,酱油是很重要的一味定色之物。
但如今的酱都达不到后世的标准,因此季胥是自己炒的糖色,另添了少许在酿酒时会用到的红曲粉,在卤汁中熬制。
这里季胥在配料、熬卤汁,田氏则领着孩子们在清洗杂碎,这可是个琐碎活儿。
按照季胥说的,猪蹄要烧火燎毛,刮净蹄趾间的黑皮;
猪肝要小心的摘除胆囊,千万不能弄破了,否则猪肝容易发苦;猪耳则要翻开褶皱处来清洗,刮干净毛根;
至于那些鸭头,更是要洗干净鼻孔的粘液,尤其上面会有一些细碎的毛茬,要拿锋利的小刀细细的刮,实在不行的就在火上烫一遍,还得劈成两半,浸泡了去血水;那些鸭脚一个个的剪去老茧、指甲,亦是不在话下。
因着家里卖熟食,用水多,足足有五口大水瓮来储水,素日买水也都赶了牛车去驮,今日洗这些杂碎,水都用尽了,田氏还驾车去拉了一趟回来。
刘老姑见状道:“做什么好东西呢?”
田氏笑眯眯道:“卤货,做好了送来给您老尝尝,明日可得去交门市捧场呐。”
一会儿工夫,桑树巷的人家都知道了,季家要做一种叫做“卤”的吃食。
“卤?哪里来的吃法?”金氏做买卖回来,在巷口听说了道。
“听说是胥女自个儿琢磨的,为着赁到交门市的空位子,下了功夫的。”一家妇人道。
金氏听说了,不以为意,仍旧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季凤她们洗完这些杂碎,头也昏了,眼也花了,手指也泡的发白发皱了。
“嗳呦喂,我的腰快断了。”
季凤倒了最后一盆血水,老太太似的扶门呻吟。
田氏汲水回来道:“小女娘还没长大呢,哪来的腰。”
“这后背酸的不行,不叫腰该叫什么?”季凤道。
“二姊话里都说了,叫后背呀。”
季珠笑道,她与小幺也没好到哪去,站起来都动弹不得,腿里像有蚂蚁在钻。
她们洗漱了睡觉时,手上还是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彼此嗅一嗅,在炕上打滚发笑,想到明日这些东西要拿到交门市去卖,满心的期待。
季凤道:“阿姊说的卤,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不知明日好卖不好卖。”季珠担心道。
因着如今天气热,这些杂碎都是傍晌现买的新鲜的回来,处理干净了镇在凉水中,鸡鸣时分,季胥才起来卤制。
赶着早市去卖,从早到晚,不至于放味了,她将泡出来的血水最后一次倒了,渐次的将杂碎焯水,放进釜中去卤。
特地换了口厚实的陶釜来当卤锅,因着散热慢,卤上一个时辰,卤汁不易蒸发。
为着更好入味、防止粘底,不时的要搅动,凤珠她们是嗅着香味醒来的。
只见这卤出来的杂碎一点腥味也无了,色泽红亮,季凤啃了一个鸭掌,只觉着味深入骨,
“原来这就是卤!真香!”
田氏也觉着极好,“如今京中好吃炮鸭,这鸭头和鸭掌也用不上,便桥东头多的是,价也贱,就是猪下水,也比猪肉便宜呀!还是我女儿聪明,知道卤这些个杂碎来挣钱!”
这鸭掌买来才二钱一个,鸭头四钱,就是市面上多见卖切肝的,生猪肝价也不贵,一片七八斤的猪肝,也不过二十钱,这其中,猪蹄最贵,进的也少,拢共六个。
其实季胥倒想卤些牛肉来卖,但如今牛肉价极其高,就是长安这样的富贵地,普通百姓也吃不起,不适合做市井吃食,才在便桥东头买了这些杂碎下水回来,起初田氏还觉腥气,卤好一吃,抿着骨头,直说女儿这点子极好。
“有这样的好东西,咱们若能在交门市赁了铺子卖卤货,那银钱还不大把大把的来?”
因昨儿夜里还在下雨,槐市那处必定满地的水洼,要晒上一两日,才能到那处去出摊,是以今日全家都去交门市卖卤食了。
这卤好的杂碎,都用双耳大陶盘分门别类的放好,行车途中盖好盖子,至于这卤过杂碎的一大釜卤水,季胥也都
撇去了浮沫,在灶上盖严实了保存。
季凤起初还可惜道:“这大骨头熬的卤汁,这样的天最多放到明日就秽臭了,吃了闹肚,不能用了。”
听季胥说:“三伏天里早晚煮沸一次,便能天长日久的保存。”
“当真?还有这样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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