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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无耳,已至深夜,牢内犯人早已睡下,他叹息声尤为清晰,付濯晴难逃听得,她轻蔑一笑,整天只敢对她喊打喊杀,她三言两语,就给人唬的不敢往前,这样的人还妄想能解百姓于水火。
简直荒谬。
她膝盖被磕处没破皮,但疼得厉害,付濯晴不懂医理,不知此刻该不该揉,只知该上药,她没有药膏,只能轻轻揉着,缓解疼痛。
她偶尔舒展一下腿,地上铺着的干稻草窸窸窣窣,幽邃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寂静如斯,边连瑱身子挨着牢门阖眼假寐,他睡不着,不停转身转身,在心里嘀咕。
他以前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被哭丧、下牢狱、被短刃刺,直到现在他那晚被白眼狼刺下的伤口还有疤痕,定是白眼狼偷学了什么巫术所致。
绝不会有其他解释。
究竟是偷学了什么巫术呢,边连瑱百思不得其解,他将头轻轻靠在牢门木头上,随着隔壁突然响起的呼噜声跌宕起伏,他视线也偷摸落在白眼狼身上。
过道薄弱烛光早已湮灭,刚刚尚有火光时,他依稀瞥见白眼狼今着件粉绒衣裙,虽粗布线陋,但穿白眼狼身上却被她衬得十分鲜丽,好似台戏口中所吟曲儿,名《雨后海棠》[1]。
边连瑱对其中一句尤为印象深刻。
春光摇摇一万里,野粉残英空蜀水。[2]
是他正巧回到院中,看见白眼狼一袭盈盈蜀锦色,坐在院中海棠树下,欢快荡着秋千,面若桃盈,声清澈如山泉击石,他放眼斜斜望去,就好似春日雨后海棠千娇,总让人向往着与其能有段刻骨铭心之情。
可惜好景总是暂时的,白眼狼转头对上他目光的一刹那,脸上笑意骤然收起,匆匆逃离,只留空空如也的秋千残残随风摇晃。
海棠粉群虽娇,却都不及她脸上漾笑,说起来也是可笑,他堂堂一介首富之子,自诩不为财死,不为美诱,却拜倒在一颗海棠树下,心甘情愿,与之荣辱,但终究往事已逝,人都是有心的,他对白眼狼的好,不曾被其放在眼里,结束他的命,亦是了断他对她的心思。
他对生甚有所求,白眼狼却要了他一命,显然,他对白眼狼也只剩下数不尽的夺命恨意。
嘈杂的呼噜声总是会让人在黑夜里卸下少许畏怕的,就像边连瑱视线锁在她身上一刹,付濯晴眼神清厉睨过去,杀人犯依旧能不知好歹的盯着她。
幽幽无色,嗅觉都生了臭,付濯晴没兴致对杀人犯动什么歪脑筋,只是她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被人视线平白污了身,她心中生了不快。
右袖中的短刃被她藏之极深,春日衣裙厚重,进来时才没被狱卒搜出,她忍着膝盖痛楚,迅速起身划烂杀人犯的衣衫,杀人犯眼睛污了她的衣裙,她便要给人还回去。
牢中寸地本就狭窄,不出两步,衣衫‘刺拉’几声,杀人犯外衫里衣便有了几道破口。
“你这个疯子,你干什么!”待边连瑱反应过来抓住白眼狼拽着他衣衫不放的左手,皱眉压声,骂道。
到底此地乃县衙地牢,边连瑱当真没想到白眼狼居然还带了短刃进来,他不能举报她,他本身是故意以杀人进来的,只他心里知晓自己没杀人,还等着自己为自己辩解呢,决不能在此时惹是生非,不然恐连辩解机会都没了。
付濯晴心平起静地直起身子,语气淡淡,“你趁着幽暗瞧我,我觉得你脏了我的衣裙,我大发慈悲不曾剜掉你的双眼,便是于你的恩赐了,你不谢我,还骂我,我不与你计较这些,反正我和你过了今夜,便会离开此地,你既有错在先,那出去时,就该供人一路观赏衣衫褴褛的你。”
声音要多轻有多轻,被呼噜声甄没在边连瑱耳廓,一股无名气捆在他心口,无法散出,毕竟白眼狼手中有把短刃,他不能轻举妄动,虽然他知道白眼狼必定不会杀他,但让他受伤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何时瞧见我看你了?怕不是寻私报复。”边连瑱不承认,这么黑,伸手不见五指,再说他刚欲图在白眼狼身上找寻她行巫术证据,视线捕了几次,都没看见白眼狼在何处,若非他听见地上干稻草窸窸窣窣声,目光还锁不在她身上的。
白眼狼一介弱女子,怎能准确无误察觉呢,必然是挟似报复之举。
付濯晴手使劲拽住他的衣襟往起提,明明没使多大力,边连瑱却感觉自己屁股不着地了。
她不是弱女子,弱女子能一手将他提起?定是什么大力巫术,让他倒霉连连,让白眼狼自己力大无穷。
边连瑱在心中思忖:他不是原来的边连瑱,白眼狼也并非原身,而是白眼狼本身,只不过巫术当道,让其跟他不同。
太可怕了,一介娇柔之辈,力量竟如此强大。
付濯晴瞧不见她垂眸之下,杀人犯的眼神充满疑虑,她上身下俯,声音几乎快要贴在杀人犯耳廓处。
“没错啊,我就是寻思报复,你不想让我去死吗,你千万要记得,在我死之前,我定会先送你下地狱的。”
如若边连瑱没听错,白眼狼说完还笑了,是个诡异的笑。
提拎着他衣襟的手松开,边连瑱瘫坐在干稻草上,付濯晴坐回原处,右手不断揉着左手腕缓解刚被杀人犯抓过的痛处。
“我不妨告诉你,你那点小聪明早被人识破了,做人做事太过志之所趋,只会作茧自缚。你利用风老三的死让我帮你做事,别人亦能利用你,让你帮其做事,凡事先瞧瞧自己配不配,别到头来被人卖了,还觉得自己很有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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