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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最昏暗的角落里,姜远支起一条腿,坐姿颇不规矩地趴在膝头打盹。
听到这声吩咐,悠悠伸了个懒腰。
起身时,忍不住瞥一眼皇帝:“看把胡大叔吓的。”
随即拍拍胡太医肩膀:“你还不知道他?放心,死不了人。”
须臾,姜远送走胡太医,折回来,皇帝已斜卧在书房里间的便榻上。
眼睛闭着,但显然是在想心事,并未睡着。
姜远环抱双臂,斜倚博古架,懒懒散散:“还‘那个女人’,啧,人姑娘家的一身清白真是喂了……”
皇帝冷厉的眼锋骤然扫来,姜远险些咬到舌头,生生咽下大逆不道的措辞。
“冲我凶什么?”姜远颇压低声音嘀咕,愤愤不平,“糟蹋人的是你,平白让我担下恶名。你既真不喜欢,何不将错就错,干脆赏给我?好歹跟过你一场,将来我带她出宫隐姓埋名,总好过被你吓死不是?”
纵然知晓他说的是玩笑话,只为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可皇帝仍因他的口无遮拦,冷下面容。
“你倒是不介意。”皇帝盯着他,咬牙切齿。
“嘿,我又不是你们这些读书读傻了的道学先生,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姜远不惧,继续耍贫嘴,“那可是千金贵女,大家闺秀,我要能娶着这样的妻,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造化,我立马回去给列祖列宗烧纸谢恩你信不信?”
“姜远,朕往日从不拿宫规拘着你,可你须谨记,朕留着她性命一日,她便是朕的皇后。你的玩笑,太过了。”皇帝语气淡淡,听不出恼怒。
可姜远跟随皇帝几年,皇帝真恼还是假恼,他还是知道的。
当即也意识到不妥。
毕竟,那虽不是皇帝想要的皇后,亦不被皇帝喜欢,可那程家小姐确实已与皇帝大婚,有了肌肤之亲,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母。
“属下该死,请皇上责罚。”姜远收起玩世不恭,跪拜谢罪。
皇帝和衣而卧:“皇后知你名姓,切勿在她面前出现。”
姜远与他是生死之交,又不会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他本意就是激将一番,让皇帝悠着些,别把人姑娘的心伤透了,往后万一后悔都回不了头。
听到这句提点,他自然连连颔首答应。
退到无人处,还忍不住痛扇自己嘴巴几下:“叫你还口无遮拦!”
帐内光线昏然,程芳浓睡醒,睁开眼,也辨不清是几时。
甚至有种不知是清早,还是黄昏的恍惚。
帐外有细微的动静,大抵是溪云在替她整理今日要穿的衣裙。
程芳浓左右看看,里侧绸衾叠放整齐,垫褥一丝褶印也无,与她昨夜入睡前一样,没有旁人睡过的痕迹。
心神莫名放松,昨日一连串的折辱,想起来也不那么要命了。
“溪云,你说得对,睡醒就好了。”撩开软帐时,程芳浓甚至还能挤出一丝故意叫人放心的浅笑。
可她话音刚落,笑意陡然僵住,面颊好不容易养出的血色,迅速消退。
屏风内侧,穿着明黄锦袍的男子侧身望过来。
他双手扣在织金镶玉的腰封上,带钩分离,不知原本是要扣上,还是刚刚解开。
“皇上。”程芳浓压下睫羽唤。
眼睛可以控制着,不往他身上落,可心绪纷乱如雪,顷刻失控。
皇帝昨夜宿在何处?
除非他想被人视作昏君,否则必不会让人误以为他白日宣淫,他该是刚起身?
从何处起身?她的枕边?!
皇帝病弱,又嫌弃她失了贞洁,倒是不会碰她。
事实上,她昨夜累极,睡得极好。
可是,他竟能忍受,睡在她与侍卫私通过的床上?这病秧子究竟还能疯到什么地步?
“卿卿醒了?正巧,过来替朕束好腰带,朕有了你,便不想再假他人之手。”皇帝扣着腰带,语气温情缱绻,眼神却透着旁人看不到的蓄意挑衅。
隔墙有耳,他是做给屏风外的人看的,程芳浓立时反应过来。
纵有千般不愿,她也不得不收拾好纷乱的心绪,从暖融融的衾被里出来,挽起一侧软帐,慢吞吞走近这冰冷无情、人面兽心的恶魔。
皇帝打量着她,将她闪躲的眼神,故意磨蹭的举动,悉数看在眼中。
看着她侧身挽罗帐,螓首低垂,纤腰袅娜的姣美丰姿,不禁想到,若她只是寻常官宦小姐,若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那么多的权力倾轧、阴谋诡计,这只是新婚燕尔的寻常清晨,他们该会是怎样一对眷侣?
女子已走到他跟前,低头摆弄他腰间未系好的束带。
垂散的墨发间,不经意露出肩窝处一小抹雪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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