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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没良心的,你倒来问朕。”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捏着她挺秀纤巧的鼻尖摇了摇,“朕倒是想将你囚在宫里,可你日日闷闷不乐,朕于心不忍,带你出宫赏灯散心,你是如何狠心撇下朕的?朕何尝舍得放手?朕只是无可奈何。”
蓦地,程芳浓想起那屡番逃跑,最终也没找回来的小白。
不知怎的,她心头一酸,泪意又汹涌地溢出眼眶。
不想被皇帝看到,她慌忙侧首,靠在他肩头,哭得双肩发颤。
她为皇帝难受,也为自己委屈。
可是,她心里又很清楚,若重来一次,皇帝那日依旧不放她出宫,她定然还是一门心思想逃出来,永远不会察觉到自己对皇帝的心意。
望春再听到传唤时,重新捧了茶水进来。
小姐眼圈红红,显然哭过,但皇帝周身冷意已烟消云散。
两人瞧着仍有些别扭,可他们落座的两张圈椅是紧挨着的。
望春狠狠松了口气。
午膳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常菜,色香味俱不能同御膳房的手艺相比,只胜在新鲜,望春战战兢兢呈上来,悄然打量一下皇帝脸色。
幸好,皇帝只是微微拧眉,并未说什么,默默拿起筷箸,夹了些菜先放到程芳浓碗中。
程芳浓替他夹菜,皇帝却道:“不必,朕无需人伺候,如今你怀着身子,该朕照顾你。”
不需要人伺候?那在宫里的时候,还故意让她为他布菜,还这不吃那不喜欢,存心折腾人。
但她已明白他那时为何捉弄人,此刻再想起,便也不气了。
程芳浓横他一眼,眼尾眉梢却不经意泄露一丝笑意,如娇似嗔。
这般情态,是皇帝很少在她脸上看到的,不由心旌摇荡。
一个酷爱食肉的人,半年未见荤腥,岂能不惦记?
可如今惦记许久的美味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纵肆,皇帝忽而有些后悔让她怀上这孩子了。
可惜,这孽是他半年前自己种下的,他不得不隐忍着。
默默一盘算,还得再忍数月之久,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嚼着菜蔬,活像是在咽毒药。
“既不喜欢,何必勉强?”程芳浓伸手将他碗中剩下的一片菜蔬夹走,随手丢在空置的餐盘中。
刚丢开,她动作忽而一滞。
想起上元夜,那根她吃了一半被他抢去的炙肉。
即便心里喜欢着他,若要她吃他剩下的东西,程芳浓也做不到。
她抬眸望着皇帝俊朗的侧脸,眸光柔和熠亮,如春水映星河。
用罢午膳,程芳浓正犹豫着今日还要不要小憩,忽而听到望春禀报,姜远求见。
他终于来了,可不知怎的,程芳浓心底并未涌出预料中的喜悦。
反应片刻,她才意识到,她其实并不想皇帝就此离开。
她躺在里间床上,听不清皇帝和姜远在廊庑下的交谈。
内室摆着冰盆,望春坐在帐外替她打扇,程芳浓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不觉睡熟。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脑仁仍浑浑沌沌,就着望春的手喝了些水才好些。
绕出屏风,一眼瞧见书案后凝神端坐的皇帝。
皇帝批完手上的奏折,抬眸朝她望来,冷肃的眉眼登时冰雪消融:“醒了?”
望春默默退下,皇帝放下朱笔,举步走到她面前,指腹轻蹭她颊边残留的浅浅枕痕,眼神宠溺。
继而揽住她肩头:“过来陪朕坐坐。”
眼前的他,似乎沐洗过,换了身月白色广袖细葛衣,举手投足清俊潇洒,似诗书里走出来的君子,轻易攫住人的目光,叫人心悸不已。
“姜远呢?”程芳浓靠在软枕上,望着他,柔声问。
“朕让他们在客栈待命。”皇帝凝着她,“阿浓可有雅兴,听朕抚琴一曲?”
程芳浓眼睛一亮,她当然想,还从未见过皇帝弹琴。
不知他琴艺如何,若他弹得不好,她定要好好笑话他一番。
她微微颔首,皇帝莞尔,屈膝坐到琴案侧。
上回悄悄来这处别庄,他便看到她将幽篁摆在日日能看到的地方,回去还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此番前来,看到幽篁仍被她摆在琴案上,纤尘不染,显然时常擦拭、抚弄。
她的心意,如摆在明处的幽篁一样显而易见。
乐音萦绕耳畔,不经意勾动程芳浓心中涟漪。
他弹奏的,竟是一曲《长相思》。
皇帝抚琴的姿仪风度翩翩,恰如她待字闺中时对未来心仪郎君的遐想,程芳浓不知不觉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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