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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竟将这场劫难晕染出了几分夜游的错觉。
甄婵婼伏在聂峋背上,心情莫名地松快起来。
借着月光,她瞧见路边野树垂下一串串紫色的野果,圆润可爱。
想起之前蝶衣曾采给她尝过,说是叫艳柚枣,滋味酸甜生津。
她一时兴起,顺手便薅了一串饱满的果子,往前一递,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正专心探路的聂峋嘴里。
聂峋下意识地张口接住,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似在询问是什么。
“放心吃吧,毒不死你。”
聂峋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驱散了些许渴意。
他默默咀嚼起来,背着她继续前行。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小片林间平地,中间伫立着一间低矮的茅草屋。
聂峋停下脚步,侧头对背上的人道:“看星月方位,此刻应是子时了。夜间野兽活跃,山路难辨,我没有把握能安全找到回寺的路。不如在此暂歇,等天亮再走,更为稳妥。”
甄婵婼自然没有异议,她在他背上颠簸了许久,早已昏昏欲睡,想必他只会更累,便轻轻嗯了一声。
聂峋背着她推开门,借着月光看清屋内积着薄灰,但桌椅床铺俱全,像是守山人偶尔歇脚的所在。
他将甄婵婼放下,摸索着找到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聂峋动手将那张简陋木床上的灰尘粗略拂去,又去墙角抱了些干燥的稻草回来,仔细铺好。
“你去床上歇会儿,”他指了指那铺好的稻草铺,“我去把那只兔子处理一下。”
“别!”甄婵婼连忙阻止,“我不饿,放它走吧。”她说着又将方才顺手采的野果递给他,“你若是饿,先拿这个垫垫。”
聂峋看了她一眼,本也是怕她挨饿才提着兔子,闻言便点了点头,转身将那只缩在角落的野兔拎起走到门口放了生。
兔子瞬间窜入草丛,消失不见。
他又在墙角翻出些木柴,在屋中的空地上生起一小堆火。
“过来烤火,把衣服烘烘干。”他招呼道。
甄婵婼跛着脚挪到火堆旁坐下。
她本就衣衫单薄,此刻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就着火堆慢慢烘烤。
聂峋自顾自地转过身背对着她,松开腰间的蹀躞带,解了身上那件湿透的深绿色官袍。
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土墙上,投成更大的剪影。
甄婵婼心口没来由地一跳,慌忙别开视线,脸颊微微发热。
他将外袍搭在一边的杆上,只着一件白色中衣,回到火堆旁坐下。
甄婵婼也安静地坐着,伸出手靠近火汲取温暖。
火光在她清丽的脸颊上跳跃,映得那双眸子明明灭灭透着股落寞,静静望着跃动的火苗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聂峋添着柴,偶尔抬起眼皮扫她一眼。
他拿起她刚才给的野果,沉默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依旧。
目光重新落回火堆之上,他忽然开口。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甄婵婼微微怔忡,思绪被拉回,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不就是三年前在神都郊外,你从强盗手里救了我那次吗?”
聂峋添柴的手顿了顿,沉默地用长杆拨弄着火堆。
看他不出声,甄婵婼疑惑地追问:“……难道不是吗?”
聂峋嘴角冷冷地扯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回答。
果然。
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只是个模糊的背景,一个恰巧路过的救命恩人。
只要萧敬泽在场,他的存在便如同尘埃。
他们第一次见面,分明是在更早的时候。
十年前,萧敬泽十岁的生辰宴。
那年他九岁,她不过七岁光景。
他随一群年纪相仿的男孩在舒王府的后花园玩闹,途经假山时,忽听得山石后传来断断续续哼唱《春莺啭》胡曲的稚嫩嗓音,还夹杂着细微的喘息。
他没跟着众人离开,鬼使神差地独自绕到假山洞口,好奇地向里张望。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笨拙地随着自己填词的调子旋转跳舞,像是在认真排练。
她不时轻咳着,小脸泛红,显然孱弱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这样急促的动作,却仍喘口气,抿着嘴倔强继续练习。
额前的刘海都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舞姿虽显生涩,但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忽然看见有陌生人在看着自己,甄婵婼一时惊得停下了舞步,羞窘地抿住唇瓣,就低下头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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