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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猛地抬起头。
他确实是从生日宴上才敢确认内定太子的命运,为此消沉踌躇了好一阵子。连带着眼前该叫一声“爹爹”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还以为表现得足够隐蔽。
原来竟然早就被看出来了吗?
三岁小孩儿的心情,一时晴一时又下雨,没几个大人会当真了看。何况扶苏稚子的表面下是个活了两世的成人。想不动声色地生疏一个人而不被发现,简直轻而易举。
那么,按理说,他明明掩饰得很好的,为什么官家就偏偏能察觉得到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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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当然是官家心里有你啦。
扶苏先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又故意避开了。他很不自在地别过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是娘娘说的?”
“是朕自己猜到的。”
“……猜错了。”
“错了?”官家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吃惊。为了探明肃儿莫名其妙开始疏远老父亲的真相,他可是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问遍了身边的内侍,还险些在紫宸殿招来众臣一起商讨。
好不容易得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答案,结果又被肃儿给亲口否决。这下官家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官家还想细问,袖袍却被一阵轻微的力道拉扯,原来是妙悟不满他们父子之间悄悄话许久,想引起他的注意呢。
“爹爹、肃儿,你们俩在说什么体己话呢?”妙悟撅了下小嘴,有点儿不高兴:“怎么不带上我?”
“带你带你。”官家只得暂时把刚才的话题搁下,专心安抚起吃醋的女儿。
扶苏暗中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头疼起来。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在刚刚一刻钟的时间里,他已经整整痛失了两个摊牌的绝好时机。
扶苏有一种预感,“不当太子”几个字,恐怕真的很难说出口。
毕竟……
扶苏迎面对上一片如湖水般和煦的目光。原来是官家冲他挤了下眼睛,仿佛在说“这事还没完”。官家一向重视君王姿态仪表,也只有在儿女面前才会做出他认为是“失态”的动作。
要是官家能对我不那么好就万事大吉了。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说出口了。
扶苏想。
“爹爹,方才肃儿来的时候说,一会儿要和我一起去探望苗才人,爹爹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苗才人,是妙悟的生母。
“肃儿想去探望苗才人?”官家略有讶异之色,没想到肃儿会在意他后宫中除了曹皇后以外的人。
妙悟点头:“肃儿说他没见过妊娠中的妇人,想去看看。”
仁宗顿感好笑不已:“是这样么?原来是想看弟弟妹妹了。”
扶苏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毕竟苗才人腹中怀着的是可能让他脱离苦海的希望——只要官家看重次子比他更甚,他就有可能不用当太子了。他当然得去一探究竟。
“那就走吧!正巧,朕也要去一趟。”
三人决定了之后,很快就出了柔仪殿。官家本想把姐弟俩叫到自己的仪驾上来,父子姐弟几个说一会儿话,却见扶苏无比自然地往妙悟的轿里钻。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随他们去了。
公主的轿辇不如皇帝的仪驾宽敞,容纳起两个垂髫之龄、软糯白嫩小豆丁刚刚好。甫一起轿,扶苏就掀开帘子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妙悟阿姊,你之前说的那个会背《诗三百》的怀吉,是谁呀?”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肃儿你想认识他吗?”
扶苏是真的想认识。妙悟提起过这人两次,他总觉得有些耳熟。大公主身边能通文墨的人物有限,可“怀吉”听起来怎么也不像女先生的名字。
“他是柔仪殿的一个内侍,据说读过一些书,有点小聪明,爹爹就把他送过来服侍我了。”
“内侍……”扶苏瞠目结舌。
妙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可是他有什么不妥?之前冲撞了肃儿你?”
“不不不,没有的!”扶苏连忙摆起两只白嫩的胳膊,试图打消妙悟的疑虑:“我就是有一点儿好奇。”
结果一打听就打听出了个大新闻。
梁怀吉此人,没冲撞过扶苏,但是震惊程度远胜于冲撞了他。难怪会觉得耳熟呢,原来是上辈子在电视剧里听过。不就是与福康公主关系关系密切,被公主的夫家告发了的太监的名字吗?
再掐指一算,福康公主,也就是宋仁宗的长女,那不就是……
他身边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年岁尚小就继承了父亲的文气与母亲的美貌,出落得玉质清丽的小姑娘。她歪了歪头,丝毫不知道命运线的远端会有怎样的劫难。提起梁怀吉的时候,口吻里带了点不自知的佩服。
“怀吉他读书很厉害的,据说进宫之前是秀才的孙子,粗识几个字。可他明明会背的比我多多了,我质问他,他还害怕会触怒我,不肯承认呢。”
扶苏:啊,原来还是幼驯染剧本。
青梅竹马的公主与内侍,结果公主被当作人情嫁给了皇帝的生母家。她被迫面对年长十几岁的丈夫,偷窥洗澡的婆婆,夜闯宫门却被驳回的和离请求,连唯一相知的内侍都被婆婆告发,被贬到京城以外几千里。以至于史书上都留下公主疑似得了精神疾病的记载。
再看眼前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该是她承受的命运啊。
扶苏撑着圆乎乎肉嘟嘟的小脸幽幽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复杂远超出三岁奶包子该有的程度。
妙悟看不懂,又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肃儿,你是不开心,还是不舒服?要不要我禀告爹爹去,咱们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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