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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知舟烧得很凶,压根没有升温的过程,体温直飙40度,整个人烫的像一块烙铁,退烧针打了也丝毫不见好。
方锦锦他们哪见过这阵仗,尤其是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急得团团转。
人齐教授又矜贵又漂亮,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既是新阳市局的顾问,又是边队长的绯闻对象。来一趟星雾山,先是和绑匪对峙,又掉到山水里差点淹死,现在还高热不退,万一真在他们辖区出点儿什么事,那都没法和上头交待!
齐知舟坐在木椅上吊水,都烧成这样了,身板还挺得板板正正:“我没事。”
他额头上敷着一片退烧贴,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唯独颧骨和眼圈被烧得通红,像一个美丽但脆弱的瓷器。
“哎呀这怎么办啊,这里条件太简陋了,”方锦锦心急如焚,“齐教授,我送你去市里医院吧......不行不行,你现在身体肯定受不住开车颠簸......边队你说句话啊!”
边朗就坐在齐知舟身侧,握着齐知舟一只手。
齐知舟只要让自己靠在边朗身上,就可以舒服很多,但他依旧直着腰背,反而笑着安慰起方锦锦来:“老毛病了,明天自然就好了。”
“行了,”边朗站起身,“都先出去,让他歇会儿。”
“齐教授,你真的没事吗?”方锦锦哭着脸忏悔,“会不会是早上我撞见你和边队亲热,把你吓着了?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敲门,不然你把我抓起来劳改吧!”
其他人均是满脸震惊——
边队早上和齐教授亲热了?展开说说!
齐知舟此时已经烧出耳鸣了,根本听不清方锦锦在说什么,只看见方锦锦嘴唇不停开合,于是他朝边朗投去一个既迷茫又无助的眼神。
边朗叫他这一眼看的,恨不能立刻叼着齐知舟的脖颈把他揉到怀里。
“都别在这儿叽叽喳喳了,先出去。”边朗打开门,和方锦锦他们一并走出输液室,“我申请的警用手机送来了吗,我自己的在水里泡坏了......”
齐知舟始终看着边朗的背影,仿佛在用眼神控诉他为什么要离开。
·
输液室里只剩齐知舟一个人,他终于支撑不住,像一团棉花那样软了下去,无力地靠着椅背。
高烧带来的疼痛让齐知舟好难受,他眼巴巴盯着门的方向,原本白皙的眼皮泛着绯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出眼泪。
——边二去哪里了?他怎么还不来陪我?我要打他!打他!
——你现在已经不需要边朗了,就算没有边朗,你也撑过了十年。
——可是太疼了,就要疼死了,边二呢?边二在哪儿呢?可以给我边二吗?
——齐知舟,没有边二,你只有你自己。
......
两个声音反复拉扯,理性和感性在脑海里拔河。
这十年间,这样的拉锯也进行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理性占据了上风。
无论是高烧的痛,还是没有边朗的痛,咬咬牙,挺一挺,明天就会好的。
齐知舟忽然意识到,他在十年前就已经失去边朗了。
他蜷缩起手指,从那扇门上缓慢地收回目光。
“吱呀——”
上了年纪的木门再次被人打开,边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齐知舟朦胧的视野当中。
顷刻间,脑海里原本无比孱弱的“感性”忽然变得强大,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压倒了一切,在齐知舟心里掀起一场山呼海啸般的暴动。
边朗一只手拿着手机:“徐波的通信数据复原好了吗?他死之前和他通话的人信号在哪......比泉村?等会把卫星定位发我......”
齐知舟盯着边朗,艰难地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但是喉咙好疼,发不出声音。
边二在和谁说话?为什么还不来陪他?为什么还不抱他?
边朗坐到齐知舟身边,空出的一只手搂过齐知舟,垂头看了看齐知舟的脸,逗他:“哭了?”
林森在电话那边一头雾水:“我哭了?没啊?”
齐知舟怔怔地眨了一下眼,鸦羽般漆黑的睫毛浸出剔透的水光,边朗心脏猛地一跳:“真哭了?祖宗,宝贝儿......”
林森当场石化:“边哥,我、我不是......你你你,你不能做对不起齐教授的事啊!”
“没说你,你顶多就是个逆子。我这台手机是备用的,你把材料整理好发给锦锦,挂了。”
·
挂断电话,边朗赶忙问:“怎么了?难受得厉害?”
齐知舟抿着嘴唇,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水波潋滟的眼睛看着边朗。
齐知舟十五岁那年其中一次发烧,边朗也是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齐知舟不说话了,就是这样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像一只被抛弃的猫。
边朗明白了,放低了声音哄他:“是林森,他向我汇报情况。”
齐知舟用最后一丝稀薄的理智思考了“林森”是谁,混沌的大脑得出“边朗只是有点忙,不是不要我了”的结论。
边朗凑过去亲了亲齐知舟湿漉漉的睫毛,一只手托着齐知舟后背,另一手捞起他的腿弯,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搂着:“要喝蜂蜜水吗?我去给你冲。”
齐知舟蜷缩在边朗怀里,嗓音极度虚弱:“不要。”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喝蜂蜜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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