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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林鸟初啼。山林尚笼一层淡淡雾气。灰鸦先醒,指尖仍停在江捷腰侧,掌心贴着她单薄的衣衫,隔着布帛传来的体温比夜里更清晰。他意识到这点时,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却没有立刻抽手——那姿势已不再像昨夜的刻意板正,而是松了几分,臂弯自然地环着她。
江捷睫毛微颤,醒了。她睁眼的第一瞬,对上灰鸦垂下的视线,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昨夜的僵硬已褪,他的手臂虽未用力,却也未放开。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躺了片刻,才低声道:“天亮了。”
“嗯。”灰鸦应道,手臂松开,坐起身。两人皆未再提及昨夜。
两人收拾停当,继续赶路。清晨的山风带着秋天的冷冽,吹散昨夜残留的暖意。两人向着山顶前行,灰鸦在前,江捷半步之后。阳光渐高,雾气散尽,响水山顶的轮廓在视野里越发清晰。
江捷抬头,眯眼望向那道蜿蜒而上的山脊,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快:“今日脚程快些,便能翻过响水山了。”
灰鸦侧头,目光掠过她被晨光镀亮的发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山峦轮廓在晨雾中依稀可辨,他只淡淡应了声:“走吧。”
山路虽陡,两人却比前几日轻省许多。灰鸦左肩伤口已结痂,右臂的痛也减轻不少;江捷背着背篓,步子稳健。日头西斜时,他们终于踏上山脊,风声呼啸,脚下云海翻涌,潦森的方向隐在远处苍翠之间。
下山路比上山平缓许多,两人却只走了小半程,便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壁歇下。壁下有天然凹陷,足以遮挡夜露。灰鸦捡来枯枝,生火。
简单地用过野果,火光跳动,映得两人影子在岩壁上拉长又重迭。江捷靠着石壁,抱膝望火。灰鸦坐在她斜对面,长剑横放膝上,目光落在火焰深处。
夜色渐深,风声穿过山隙,带来远处兽鸣。江捷将灰鸦给她的外衣拢紧,闭眼慢慢睡去。灰鸦添了把柴,火星噼啪窜起,照亮他略显沉静的侧脸。
没有昨夜的拥抱,两人各自蜷在火边,相隔不过两步。江捷背对他,呼吸渐稳;灰鸦静坐至夜深,偶尔抬眼,看向她被火光勾勒的背影,目光停留一瞬,又迅速移开。
风声渐歇,星子明灭,山壁下的火堆燃得只剩暗红的余烬。
夜色渐深,林间寂寂。
子夜过半,丑时将至。山林里忽然起了一层黏腻的雾。雾色淡灰,带着腐叶与草根的腥甜,贴地而行,无声无息地漫过脚踝,攀上膝盖。灰鸦在半梦半醒间嗅到异味,猛地睁眼,一股强烈的晕眩与恶心感直冲头顶。他立刻屏住呼吸,以袖紧紧捂住口鼻,翻身坐起,火堆只剩几粒暗红的炭,映得四周影影绰绰。
江捷蜷在石壁边,呼吸急促。她双目紧闭,脸色在惨白月光下透出不正常的青白,已然昏迷。
他心头一沉,探手试她鼻息,已然微弱。他深知此等山林瘴气往往蕴含剧毒,耽搁不得。他一把将江捷打横抱起,连同她从不离身的药篓一同抓起,毫不迟疑地向着瘴气袭来的反方向疾奔。
脚下步伐迅捷,耳畔风声呼啸。他强忍着吸入少量瘴气带来的不适,专注于辨明方向,一路向上风处疾驰。直到奔出极远,确认那诡异的灰色雾气已被彻底甩在身后,空气重新变得清冷干净,他才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岩石旁停下,小心翼翼地将江捷放下。
借着冷白的月光,只见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灰鸦轻拍她的面颊,低声唤她:“江捷?江捷!”
但江捷毫无反应。他不再犹豫,立刻将她扶起,单手抵住其后心,缓缓渡入内力,试图为她驱散体内毒素。精纯的内息在她经脉中游走,片刻后,江捷的睫毛终于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声音,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聚焦,发现自己正靠在灰鸦怀中,他的一只手还贴在自己背心,传来温热的暖流。“怎么了……”她的声音虚弱无力。
“你中了毒瘴。”灰鸦言简意赅,收回手掌,仔细观察她的面色,“现在感觉如何?”
江捷只觉得头脑依旧昏沉,四肢乏力,但意识已清明许多。她猛地想起什么,急道:“我的背篓……”
灰鸦将背篓递到她手边,语气短促:“里面有药?”
她迷迷糊糊地点头,指尖在篓中摸索,摸出两味叶片宽大、边缘锯齿的草药,又摸出一小包暗红的根茎,声音断断续续:“紫背天葵……嚼碎敷舌下……血根……煎水……”
灰鸦接过,二话不说,将紫背天葵塞进自己口中嚼烂,江捷半睁着眼,任他指尖撬开自己齿关。药汁苦涩,她皱眉咽下,咳了两声,气息渐稳。
血根被他就着溪水简单煮沸,盛在竹筒里,一口一口喂她。江捷喝完,药力渐渐发挥作用,她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散入四肢百骸,驱散了那股滞涩的昏沉。倦意再次袭来,她低声道:“我……再睡会儿……”话音未落,便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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