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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板不再多言,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脸上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转身施施然离去。那悠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院门之外,仿佛从未带来过三千两黄金的惊涛骇浪,只留下那枚黝黑的玄铁令牌,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压力,并未消失,反而因这三日之期的缓冲,变得更加粘稠、沉重,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谢玉麟脸色铁青,阴鸷的目光在那玄铁令和林霄手中的碗上来回扫视,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冷哼,带着健仆拂袖而去。翡翠宫和这神秘钱老板的双重阴影下,他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但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危机暂时退潮,留下的却是一片狼藉的绝望和悬在头顶的利剑。
“三千两…三天…秘方…铺子…”谢金勺抱着铜匣,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眼神涣散。巨大的财富唾手可得,却要以祖传铺子的彻底死亡为代价!这三天,是救命稻草,也是凌迟的倒计时!
伙计们面面相觑,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王大锅看着自家侯爷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肿脸上满是担忧,却不知如何开口。苏香辣默默将那块沾着鸡油的金饼小心地放回铜匣,指尖残留的暗红膏体气息和那扭曲的“酉”字印记,如同两股和灼热的丝线,缠绕着她的思绪。钱老板的身份,林霄的举动,这金饼的来历……谜团如同浓雾,将她紧紧包裹。
林霄将手中的粗陶碗递给旁边一个战战兢兢的伙计:“收好。”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足以让公鸡癫狂的奇物只是一碗寻常酱料。他拢了拢袖子,遮住掌心那几道被核桃碎壳刺破、早已凝固的血痕,目光转向角落里如同石化了的谢金勺。
“侯爷。”林霄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水浇头,让谢金勺一个激灵,“钱,是死的。铺子,是活的。若想活,找出你爹留下的‘翻身本钱’,不止这匣金子。”
翻身本钱?不止金子?
谢金勺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还…还能有什么?铺子…地窖…都挖了…”
林霄的视线,越过他,精准地落在一直沉默坐在后院角落阴影里的赵黑椒身上。
赵黑椒膝上,那架紫檀算盘幽光流转,比任何时候都要急促、低沉,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人心上,隐隐透着一种焦灼的催促。她布满皱纹的手,枯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算盘珠上拨弄着,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哒…哒…哒…”声。
那声音,单调,重复,在死寂的后院里异常清晰。
“哒…哒…哒…”
像雨滴敲打瓦檐,像更漏计算着流逝的光阴。
谢金勺被这声音搅得心烦意乱,正欲呵斥这老仆安静些,一个极其遥远、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重水雾的旋律,毫无征兆地,随着那“哒哒”的算盘声,丝丝缕缕地钻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起初只是一个调子,断断续续。
渐渐地,那调子清晰起来,伴随着一个温柔得如同春日暖阳的女声,轻轻哼唱着:
“当归…三七…八角茴…”
“豆蔻…砂仁…小茴香…”
“月儿弯弯…照九州…”
“我儿睡吧…莫心慌…”
温柔!温暖!那是他早已故去多年的娘亲的声音!是她在他幼时生病、哭闹、害怕时,总会轻轻哼唱的摇篮曲!调子简单,歌词更是古怪,把他爹药柜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香料名字,胡乱地串了进去。他那时只觉得娘亲的声音好听,那些拗口的香料名字像有趣的咒语,总能让他安心睡去……
“哒…哒…哒…”赵黑椒指尖拨动算珠的声音,还在响着,竟奇异地与他记忆深处娘亲哼唱的摇篮曲节奏,一点点重合!
“当归…三七…八角茴…”
谢金勺猛地瞪大眼睛!身体如遭电击般剧烈一颤!怀里的铜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金饼散落一地,沾满了尘土,他也浑然不觉!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不止是摇篮曲!还有他爹!他爹谢老侯爷临终前,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另一只手指着的,根本不是铺子的地面!他指向的,是床头那个上了锁、落满灰尘、据说装着老侯爷年轻时行商账目的旧樟木箱子!他爹最后拼尽全力吐出的,也不是“地窖”,而是含糊不清的两个字:“香…香…”
是“香”!是香料!是那摇篮曲里的香料名字!
“账本!是那个旧账本!”谢金勺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连滚带爬地冲向铺子后面他爹生前居住、如今早已废弃积灰的卧房!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惊呆了。林霄眼中精光一闪,紧随其后。苏香辣紫瞳一凝,也立刻跟上。
阴暗、潮湿、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卧房里。谢金勺像一头刨食的野猪,疯狂地翻找着床底、柜顶。灰尘弥漫,呛得人直咳嗽。终于,在床底下最深的角落,他拖出一个三尺见方、沉甸甸、布满蛛网和厚厚灰尘的陈旧樟木箱!
箱子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黄铜大锁。
“钥匙!钥匙呢?!”谢金勺急得满头大汗,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他爹咽气后,这箱子就被他当垃圾丢在床底,钥匙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让开。”林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谢金勺下意识地退开一步。只见林霄上前,并未去寻什么钥匙,而是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那把锈死的铜锁锁芯处看似随意地、以某种奇特的韵律和角度,轻轻叩击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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