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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滔卷叶,草木葱郁。上栖道山的路,顾沉音走过无数次,熟到闭眼都能摸到挂着“畸人侔天”横匾的院前。
看护院门的独眼仙童看到顾沉音,惊的险些把剩下一只眼也瞪出来。
“顾,顾沉音,你你你……”
顾沉音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独眼仙童一手捂住嘴,一手狠掐自己大腿,痛到脸上一抽。
“长老在哪?”顾沉音低声问询。
“在,在静室闭关。”独眼仙童不敢置信的上前捏捏顾沉音,手中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仙童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是那么软!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我,我这就去通报长老!”
“我不软,还有,我来取东西,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惊扰长老。”顾沉音动作迅速,迈入院中。一手拉着独眼仙童绕过装饰朴素的前堂,出了后院侧门,再往后走,一座矮小的草棚映入眼帘。
半年未打理,草棚附近的杂草长势喜人,快要将本就微不足道的草棚淹没。
“我听那刳腹铃医说你换命而亡,为你难过好几次。”独眼仙童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你何苦啊!”
“长老救我一命,我自然要以命偿还,天经地义的事。”顾沉音熟练的从竹筐底下取出铜匙,摸了摸一尘不染的铜锁,打开草棚木门,“我走之后,你可来过这里?”
“来打扫过几次。”独眼仙童擦了一把鼻涕,“没动过你的东西。”
“那便好。”顾沉音找到床下一小木箱,打开木箱,移去几件带补丁的衣袍,最下面压着一件被层层包裹的物什。
在独眼仙童好奇的目光里,顾沉音解开布料,将里面一白泥团子装入指上新有的须弥戒中。
“这是啥?”独眼仙童吸吸鼻子,“以前没见过你拿。”
“泥巴。”顾沉音不想多说,转身在草棚中深深看了一圈,一件件熟悉东西,仿佛自己昨日才刚刚用过。
“你这次回来,长老一定会待你比以前好些的,真的,我发誓。”独眼仙童瞪着一只眼,信誓旦旦,“虽然我以前说过的事都不准,但这次肯定准!”
顾沉音没有搭话,脑中闪过舅母一句“师徒一心”。最后看了眼草棚,转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独眼仙童赶忙跟上,拉住顾沉音的衣袖,“你别外出,长老之前说了……”
一条命换不来一分正视,顾沉音心又凉了一分,“我不会再给他添麻烦……”话还未说完,只觉四周光线一暗,门口似是堵了个人。
“长老,您来了。”独眼仙童反应迅速,拧了顾沉音一把,低身急忙行礼。
顾沉音抿了抿唇,脑中一瞬间似乎闪过了很多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顾沉音转身,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弯身行礼,“长老。”
“去何处?”
声线寡淡,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自持。
用心血捂了十年的石头,仍旧是又冷又硬,毫不客气隔断顾沉音倾尽所有换来的渴盼。
何苦骗我,这条命,原本就是你的。
“回顾家。”顾沉音语气淡然,似乎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许久无声,就在顾沉音险些睡着的时候,对面才轻飘飘抛出一个“嗯”字,从人心尖上弹过去。
这是放人的意思。
顾沉音身上突然一轻,像是束缚自己良久的枷锁,终于打开。玄墨认了他报的恩,两人再无相欠,本该高兴,顾沉音却笑不出来。十年全心追随化为泡影,本该难过,但顾沉音也并没有多伤心。之前疼得太厉害,现在反而没了感觉。
玄墨长老是个聪明人,自己临死前托刳腹铃医还了师徒信物,他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沉音也不废话,站直了身子,第一次,内心毫无波澜的,抬眼正视堵在门前的人。
玄衣墨发,一如既往的,只是在那一站,就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栖道山收徒有一条件,便是外形相貌,若是长的似裂枣歪瓜,那此人气运也定是薄寡,怎能论道成仙?在栖道山上,随处可见凡尘难觅的容貌,但即便这样,也还有一位众弟子再投一次胎都难及的人物,便是玄墨长老。
长身玉立,气质绝世难觅。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曾在顾沉音梦里出现过很多次,或许老张爷说的对,那仙人一出现,自己的魂都被勾去了。
也是,自己看惯了山里的粗糙面孔,一下子来了个不染尘俗之人,也是惊艳。偏偏这人又是极品中的极品,更是让顾沉音再难平静,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五脏六腑七魂八魄一股脑都交到这人身上。
幸而现在,似是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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