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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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追捕者（第1页）

长白山深处，夏末的寒意已经悄然渗透。参天的古木如同沉默的巨人，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大半天空，只漏下零星破碎的光斑。林间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腐殖质的微酸，以及远处隐约飘来的、属于原始森林的淡淡腥气。

肖雯雯靠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冷杉树干上，冰冷的树皮透过防护服传来丝丝凉意，让她因过度消耗而滚烫的神经稍稍舒缓。在她身前不远处，陈默正压低声音，和几个同样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的汉子围在一起。他们手中拿着粗糙的木炭，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布满苔藓的青石上划拉着什么，低声交谈着。那是矿工们凭记忆勾勒出的简陋地图，标注着可能的巡逻路线、废弃的矿洞和几处隐秘的补给点。

石星火坐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头上，小脸依旧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怀里抱着肖雯雯的医疗匣——此刻它只是一个冰冷的金属盒子。男孩的小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匣子光滑冰冷的表面，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陈默他们的动作，耳朵竖得老高，努力捕捉着那些压低的、关乎生存的字眼：“……三道沟……暗哨……粮食……鬼子讨伐队……”

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门框下等死的孤儿了。那双眼睛里，恐惧被一种新生的、近乎贪婪的渴望所取代——对生存知识的渴望，对理解周围这陌生而残酷世界的渴望，对那些能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的力量的渴望。肖雯雯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第一次接触时空管理局基础物理手册时的影子，那是一种生命本能对认知边界的冲击。

肖雯雯的目光从石星火身上移开，落回自己腰间。那艘失去光泽、布满焦痕的时空梭残骸，如同一个沉重的诅咒，紧贴着她。就在刚才短暂休整时，它毫无征兆地又震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微不可察的震颤，而是一次清晰、短促、带着明显能量脉冲的悸动！仿佛垂死的野兽不甘心地最后蹬了一下腿！

嗡……

那震动伴随着一丝微弱的、但绝不容错辨的温热感，瞬间穿透防护服，灼烧着她的皮肤！比之前的信号更加明确，更加……接近！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管理局的追捕者，已经将锚点锁定在了这个时空坐标附近！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时间之海中高穿梭，距离抵达……或许只剩下最后几层薄纱！

“先生？”陈默的声音打断了肖雯雯的思绪。他结束了和同伴的商议，快步走到肖雯雯面前，脸上带着矿工特有的、被生活磨砺出的凝重和担忧，“路探明了。往东，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老鹰嘴’背面的林子，林子深处有个早年废弃的炭窑洞，地方够大够隐蔽，鬼子轻易找不到。就是……”他顿了顿，粗糙的大手搓了搓布满胡茬的下巴，声音更低了些，“就是这山里，不太平。除了讨人厌的‘黑皮狗’（伪满警察），还有……还有胡子（土匪）。”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忌惮，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在这乱世，胡子固然凶残，但也未必全是毫无底线的恶棍。有些，也曾是被逼上梁山的苦哈哈。

“胡子？”肖雯雯眉头微蹙。这个时代的复杂性远冰冷的数据库记录。她来自一个秩序高度统一、阶级壁垒森严的未来，对这种原始的、游走于秩序边缘的暴力组织缺乏直观认知。她只知道，任何不确定因素，在眼下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嗯，”陈默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风传，山里新拉起来一杆子，打头的好像姓周，报号‘穿林风’，听说……不太祸害穷苦人，专挑鬼子和汉奸的补给队下手。但也有人说他们心狠手辣……真真假假，谁也摸不准。”他看了一眼肖雯雯腰间那奇异的“铁疙瘩”，又补充道，“不过有先生在，咱们……咱们底气足些。”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石头上的石星火突然跳了下来，抱着医疗匣噔噔噔跑到肖雯雯身边，仰着小脸，眼神异常认真：“姐姐，胡子……是坏人吗？像鬼子一样的坏人？”

他的问题很直接，带着孩童特有的、对世界非黑即白的朴素划分。但肖雯雯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更深的东西——他在尝试理解“敌人”的定义，在尝试构建自己对这个混乱世界的认知框架。

肖雯雯沉默了一下。她蹲下身，平视着石星火的眼睛。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着她自己疲惫却坚定的倒影。

“星火，记住，”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这片土地上，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不是靠‘听说’就能分清的，更不是靠他们‘像不像’谁就能决定的。敌人，是那些想要我们死、想要夺走我们土地和尊严、想要永远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人！朋友，是那些愿意和我们一起对抗这些敌人，愿意为穷苦人争一条活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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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扫过陈默和那几个竖起耳朵听的汉子，最后落回石星火脸上：“不管他是‘穿林风’还是别的什么风，只要他打鬼子，打汉奸，不祸害咱们老百姓，那他就可能是我们的朋友！反过来，就算他穿得再光鲜，话说得再好听，只要他帮着鬼子欺负咱们，他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这个界限，要清楚！心里要有一杆秤！”

石星火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小脸上满是郑重，努力消化着这些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概念。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医疗匣，又抬头看了看肖雯雯腰间的“铁疙瘩”，眼神里除了崇拜，更添了一种朦胧的、对“力量”本质的思考——力量，似乎不只是姐姐手中那能放出蓝光的东西，更是这种能分清敌友、能指引方向的……道理？

陈默和那几个汉子则听得心头震动。这番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一把锋利的凿子，狠狠凿开了他们心中长久以来被恐惧和压迫模糊了的界限！敌我！清晰得如同刀劈斧砍！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血性的明悟感，冲散了他们脸上的迷茫和畏缩。

“先生说得对！”一个汉子忍不住低吼出声，拳头握紧，“管他娘的胡子不胡子，敢挡咱们活路，敢帮鬼子，就是敌人！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其他人也低声附和，眼中燃起了火苗。

“好了！”肖雯雯站起身，压下心中因时空梭异动而翻涌的焦虑，“敌我随时会变，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陈默，带路！目标，老鹰嘴炭窑洞！保持警惕，注意隐蔽！”

“是！先生！”陈默精神一振，再无半点犹豫，立刻招呼众人，“二愣子，前头探路！老蔫，断后！都跟紧点，别出声！”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像一条沉默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汇入长白山深处墨绿色的林海。高大的树木遮蔽了视线，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没有声音。偶尔有受惊的飞鸟扑棱棱窜起，打破片刻的寂静。

石星火被肖雯雯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不再需要被抱着，小小的身体努力保持着平衡，眼神却像机警的小鹿，不停地扫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盘根错节的树根像蛰伏的巨蟒，倒伏的朽木上爬满色彩艳丽的蘑菇，不知名的藤蔓从高高的树冠垂落，如同绿色的门帘……这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也蕴含着勃勃生机。他学着大人的样子，努力放轻脚步，屏住呼吸。

肖雯雯一边走，一边将部分心神沉入防护服的内置扫描系统。虽然功能因时空梭损毁而大打折扣，但基础的生物热源和环境分析能力还在。她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周围百米范围内的动静纳入监控。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小型啮齿动物在落叶下穿梭的窸窣声，远处溪流隐约的潺潺声……各种细微的环境信号被过滤、分析。暂时没有现大型生物或人类活动的热源信号。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翻越一道植被相对稀疏的矮坡时，肖雯雯的脚步猛地一顿！她牵着石星火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几乎在她停步的同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二愣子也猛地矮下身子，迅伏低，同时朝后面用力地打了一个危险的手势！——手掌下压，食指中指并拢指向左前方！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匍匐在地，或紧贴树干，连呼吸都停滞了！石星火被肖雯雯一把按在身侧冰冷的岩石后面，小小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大眼睛里满是惊惧。

肖雯雯的瞳孔微微收缩，防护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前方稀疏的灌木丛。她的扫描系统捕捉到了！左前方约两百米外，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边缘，出现了三个清晰的、属于人类的中等热源信号！信号特征稳定，没有剧烈移动，显然是在潜伏！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一丛低矮的榛树枝条，借着枝叶的缝隙，透过墙化视角望去。

洼地边缘，三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卧牛石后面，赫然趴伏着三条土黄色的身影！标准的日军军服！钢盔！其中一人肩上还挎着一个方形的、带有天线的盒子——步话机！另外两人，一人手持望远镜，正警惕地观察着洼地另一侧的山口方向，另一人则握着一杆三八大盖，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他们这边！

是日军的观察哨！

肖雯雯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麻烦！而且是大麻烦！这个观察点选得极其刁钻，视野覆盖了前方必经的洼地以及他们准备翻越的山梁豁口。如果强行通过洼地，绝对会被现！绕路？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坡和密不透风的原始次生林，带着伤员和孩子，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攀越！

怎么办？！

“先生……”伏在旁边的陈默脸色煞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绝望，“是鬼子的暗哨！卡死了咱们的路！绕不过去！硬闯……咱们这些人，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他看了一眼肖雯雯腰间的武器，但眼神里没有丝毫底气。那东西再厉害，也架不住暴露位置后被鬼子大部队围剿！而且，一旦开枪，枪声会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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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雯雯的脑子飞运转。强攻暴露？不行！风险太大！撤退？退路也可能被堵死！时空梭的警报如同催命符，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她需要一条安全的路，需要……一个变数！

就在这时，她的扫描系统捕捉到了洼地另一侧山口的动静！几个微弱的热源信号正在快移动！似乎……是朝着日军观察哨的方向而来？是另一支巡逻队？还是……？

肖雯雯立刻将扫描焦点对准山口方向，强化视觉也锁定了那片区域。

不是日军！

山口处，七八条身影如同敏捷的狸猫，借着岩石和树木的掩护，正快地向洼地这边穿插过来！动作矫健，路线刁钻！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破旧的棉袄、打着补丁的褂子，甚至有人裹着兽皮！头上包着脏兮兮的头巾，脸上抹着泥灰，根本看不清面目。但每人手里都端着家伙！老旧的汉阳造、土造的鸟铳、甚至还有缴获的三八大盖！

为的一个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他穿着一件敞着怀的破棉袄，露出里面结实的古铜色胸膛，腰间胡乱地缠着几圈子弹带，斜挎着一支擦拭得锃亮的、明显是鬼子制式装备的“歪把子”机枪（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他脸上用锅底灰和草汁涂得乌七八糟，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洼地边缘那三个浑然不觉危险降临的日军暗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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