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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灯的灯焰依旧微弱,但似乎比昏迷前稳定了少许。神魂中那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掏空后的疲惫和钝痛,如同大病初愈,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的困兽。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灵气涌入肺腑,刺得他微微蹙眉。凌雪辞将他带回凌家,并未投入地牢,反而安置在这样一处……特殊的地方。是顾忌他身上的秘密?还是另有所图?
那包假的“幽影草”……究竟是谁做的手脚?目的何在?是冲着他来,还是冲着凌雪辞?鬼市地摊上的那个老者?或是更早之前就被人盯上?
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却找不到丝毫头绪。他就像一枚突然被打入激流的石子,尚未沉底,便被更大的漩涡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冲向未知的深渊。
就在这时,静室一侧光洁的石壁忽然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通过。
一名身着云纹白袍、面容刻板的中年修士走了进来,正是之前见过的凌昀。他手中托着一个玉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碗,碗中盛着小半碗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液体。
凌昀走到寒玉榻前约莫十步远处便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谢微尘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冷淡,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醒了便好。”凌昀开口,声音平板无波,与他刻板的面容极其相配,“此乃‘冰髓凝露’,可暂缓你经脉灼痛,稳固神魂。宗主吩咐,让你服下。”
他没有上前,只是将玉盘微微向前一送,示意谢微尘自己来取。态度疏离而戒备,显然深知此人虽被禁制所困,却绝非善茬。
谢微尘看着那碗所谓的“冰髓凝露”,清澈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寒气,似乎确实对他此刻体内的灼痛有奇效。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却带着惯有嘲意的笑:“凌宗主如此好意?就不怕我这疑犯……再出什么岔子?”
凌昀眉头微皱,似乎不喜他的态度,冷声道:“此乃宗主之令。你体内情况特殊,若放任伤势恶化,于审问无益。服与不服,在你。”语气中透出的意思很清楚:这只是为了保住审问的活口,并非关怀。
谢微尘沉默了一下。他确实能感觉到体内那股被凌雪辞强行压制后依旧盘踞不去的灼热药力,如同暗火焖烧,与这外界的冰寒不断冲突,带来持续的痛楚。这凝露或许真是目前所需。
他艰难地撑起一点身子,伸出未被禁锢的左手,端过了那只白玉碗。入手冰凉刺骨,碗中的液体更是寒气逼人。
他看了一眼凌昀,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迟疑,他仰头将碗中凝露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如同吞下一条冰线,所过之处,那火烧火燎的刺痛感果然被迅速抚平,一股清凉之意散入四肢百骸,勉强对抗着外界的严寒,也稍稍安抚了那躁动的灼热药力。虽然无法化解禁制,却让他身体的痛苦减轻了不少,连带着昏沉的头脑也清明了几分。
“多谢。”他将空碗放回玉盘,声音依旧沙哑。
凌昀收回玉盘,看也不看他,转身便走,石壁再次无声滑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静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寂静。
他重新躺回冰冷的玉榻,感受着体内那一点微弱的凉意与外界寒气的拉锯。凌雪辞的手段,当真是恩威并施。既以禁制和寒室困锁他,又给予缓解痛苦的药物,确保他活着,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虚弱的状态下,以便后续的“审问”。
而这座静室……他抬眼再次打量四周。四壁光滑如镜,除了那道不知如何开启的门,再无任何缝隙。顶上的明珠光辉恒定不变,感受不到日夜交替。这里的灵气浓郁却极度冰寒,显然并非普通居所,更像是一处……特殊的修炼之地,或者囚笼。
凌家将他关在此处,外人绝难察觉,更别提潜入做手脚。那包假的幽影草,源头恐怕还是在鬼市,甚至更早。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日。
石壁再次无声开启。
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凌昀。
凌雪辞一身素锦常服,并未束冠,墨发仅以玉簪松松挽就,缓步而入。他依旧是那副冰雕玉琢、不染尘埃的模样,只是周身那股无形的威压和寒意,似乎比在这冰室之中更胜一筹。
他手中并未拿任何东西,进来后,那石壁便在他身后悄然合拢。
他走到寒玉榻前,距离比凌昀近了许多,停下脚步,冰冷的眸光垂落,如同审判者俯视着囚徒。
“感觉如何。”他开口,声音在这空旷冰冷的石室里回荡,听不出丝毫关切,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谢微尘没有起身,依旧躺着,只是侧过头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血色,却硬是挤出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虚弱的笑:“托仙长的福,暂时……还死不了。”
他试图用惯有的散漫来掩饰内心的警惕和计算,但在这个男人冰冷的目光下,一切伪装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凌雪辞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目光在他依旧沾染血污的衣襟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那并非幽影草。”
谢微尘笑容微僵,随即扯了扯嘴角:“看来仙长已经查验过了。我也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他将问题抛了回去,试图试探对方知道多少。
“一种早已绝迹的古毒蕈,名为‘焚心木蛾’。”凌雪辞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其性暴烈,能引动心火,灼烧神魂。寻常修士沾之即亡。你能活下来,概因你体质特异,加之那盏古灯护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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