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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室内,见证着这对已然中年、却依旧爱得浓烈而幼稚的夫妻,用他们独有的方式,诉说着跨越岁月的深情。
年代文里的小寡妇(完)
岁月无声,流淌至人生的黄昏。靳长森和弄月都从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大院里那栋小楼渐渐安静了许多,孩子们早已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相守。
退休后的靳长森,卸下了半生的责任与威严,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了弄月身上。他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靳处长,而是成了一个事事以妻子为先的普通老头,只是那呵护的姿态,数十年如一日,甚至变本加厉。
弄月被他宠了一辈子,到了晚年,更是被惯得有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趋势。她想去院子里浇花,刚拿起水壶,靳长森就接了过去:“你歇着,我来,别闪了腰。”她想给他织件毛衣,毛线才绕了几圈,他就把活儿抢走:“费眼睛,我来学,你指挥就行。”甚至她半夜轻轻翻个身,他都会立刻醒来,迷迷糊糊地问:“要喝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记得她所有细微的习惯和喜好。早晨醒来,床头柜上永远有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吃饭时,她爱吃的菜总是摆在她面前,鱼剔掉了刺,虾剥好了壳;天气稍有变化,她手边就会出现一件合适的外套;她随口提了一句想看什么书,第二天那本书必定会出现在书桌上。
大院里的老邻居们时常看到,夕阳西下,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总会携手在院子里散步。靳长森的背脊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挺拔,步伐也慢了许多,但他始终紧紧握着弄月的手,小心地搀扶着她,遇到不平的路面会提前提醒,走一会儿就会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歇。弄月则温顺地走在他身边,脸上带着经年不变的、依赖而温柔的笑容。
他们的话不像年轻时那么多了,常常只是安静地走着,或者坐在长椅上,看着夕阳,看着嬉闹的孩童,一个眼神交汇,便已明了彼此的心意。一生的风雨与爱恋,都沉淀在这无声的默契里。
然而,岁月终究无情。弄月的身体先一步撑不住了。年轻时吃过苦,生过孩子,又经历过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底子终究亏了些。一场并不算严重的风寒,却引发了一系列旧疾,医院进进出出几次后,她的精气神像是被突然抽走了,迅速地衰弱下去。
靳长森像是疯了一样,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请来最好的医生,用上最贵的药,日夜不休地守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月儿,别怕,会好的……我在这儿陪着你……”
可这一次,他的权势和他的爱,都没能留住她。
弄月走得很安详,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秋日下午。她最后看了一眼守在床边、憔悴不堪的靳长森,用尽最后力气弯了弯嘴角,像是年轻时那样,轻轻叫了一声:“长森……”
然后,便像睡着了一样,再也没有醒来。
靳长森握着那只渐渐失去温度的手,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夜,没有流泪,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
弄月的葬礼结束后,靳长森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孩子们不放心,想接他同住,他却执意不肯,坚持要守在那栋充满了弄月气息的小楼里。
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弄月常坐的那张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天,手里摩挲着弄月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大学刚毕业时拍的,穿着白衬衫,梳着马尾,笑得温柔又腼腆。
他吃饭时,会下意识地摆两副碗筷,然后对着空荡荡的对面发呆。晚上睡觉,他会抱着弄月生前常穿的一件旧外套,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馨香,只有闻着这个味道,他才能勉强入睡。
孩子们回来看他,他也会强打精神,但眼神里的光却彻底熄灭了。他不再关心天气,不再注意冷暖,仿佛随着弄月的离开,他所有的感知和对生活的热情,也都随之而去了。
“爸,您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妈要是知道了,会心疼的。”女儿红着眼圈劝他。
靳长森只是缓缓地摇摇头,声音沙哑:“没有她……我一个人……没意思。”
弄月走后的第三个月,一个同样阳光很好的清晨。保姆张阿姨(她也老了,但依旧在靳家帮忙)做好早饭,却迟迟不见靳长森下楼。
她心下不安,上楼去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推开房门,只见靳长森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他穿着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紧紧攥着弄月的那张照片,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详的弧度。
他的身上,轻轻盖着弄月那件他常抱着睡觉的旧外套。
医生来看过,说是平静离世,无疾而终。大概是年纪大了,心脏自然衰竭。
但孩子们和张阿姨都知道,他不是无疾而终。他是去找他的月儿了。他撑了三个月,大概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处理完身后事,安排好一切,然后,就一刻也等不及地去追寻那个先他一步离开的人了。
他兑现了年轻时那句近乎偏执的誓言——“你不能比我先老”。他努力保养,强势地安排一切,最终,却还是让她等了他一小段路。
但好在,路不算长。
他们被合葬在了一起。墓碑上刻着两人的名字,还有一张小小的合影。照片里,年轻的靳长森眉眼冷峻,却微微侧头,目光温柔地落在身旁巧笑嫣然的弄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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