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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好,便将那张纸对折,悄悄塞进了张小鲤的房间缝隙之下。
此后三天,皆是如此,单谷雨始终陪着张小鲤,林存善与莫天觉甚至是昭华也都各有忙碌,林存善几乎不着家,只能每天夜里到家后匆忙画个小人,清晨塞去张小鲤房间之下。
画的东西也都很简单,无非都是认错道歉,希望让张小鲤稍微开心一些。
至于字谜,每日有两个,四天一共八个。
第一天是“天下一绝”和“朋友为半”。
第二天是“一口否定”和“乃多其一”。
第三天是“河水断流”和“似是无人”。
第四天是“心系青山”和“心上何如”。
这字谜都极尽简单,若是随便找个惊鹊门的人来,恐怕只会笑说自己三岁便能解,但对张小鲤来说却是刚刚好。
他回家路上见天气放暖,已有人带着自己孩童在外踏青放纸鸢,便又买了纸鸢,托单谷雨交给张小鲤。
第四天,池东清见张小鲤一直没来惊鹊门,莫天觉也老不见人影,实在难以按捺,去看望了一趟张小鲤。
张小鲤倒是接待了,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隔着屏风,说自己生了一场病,池东清有些紧张,问张小鲤是什么病,需要什么药。
张小鲤不耐烦地问他来找自己干什么,池东清只说,自己还在查胡珏和福喜的事,张小鲤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让他若一定想查,那便查,但不要钻牛角尖。
这算是张小鲤第一次这么平和——甚至是温和地同池东清说话,惹得池东清还有几分开心,觉得长此以往,自己和张小鲤的关系定能缓和。
池东清一走,林存善也恰好回来,看见池东清的马车离开,他思索片刻,再次走到张小鲤的屋子外,正好撞见单谷雨出来,单谷雨看了林存善一眼,意有所指地指了指门缝处的一张叠着的白纸。
林存善微怔,露出一抹笑意,弯腰去拿那白纸,不料白纸那头还扯着一根线,林存善微怔,轻轻一扯,那根线就顺着滑出来,那显然是纸鸢下的筝线,一扯,之前林存善送的纸鸢便跟着飞了出来,那纸鸢模样是一只小鲤鱼,有点破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林存善有几分发愣,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他轻轻捏着那根在纸鸢和纸条之间的线,一动未动,这是亚麻线,有些粗糙,但……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小鲤垂眸,就看见林存善蹲在自己房间门口一动未动,张小鲤说:“你干什么?”
林存善这才回神,说:“你总算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
可惜林存善完全忘记自己身体太弱,这猛地站起来,登时头昏眼花,险些往后栽倒,张小鲤只好伸手扶了他一下,林存善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劲,道:“多谢……”
他侧头,看着张小鲤,四日不见,张小鲤实在憔悴,人也瘦了许多,她蹙眉看着林存善:“你为何蹲在这里一动不动?”
林存善说:“我……突然想到一些事,出了神。”
随即叹了口气,道:“你这般生我的气,我很不好受。”
张小鲤与林存善对视片刻后还是收了视线,锤了锤自己的腰,在小院里走了起来。
入住时,院子里还是一片萧索之景,如今树木抽芽,花蕊含苞,生灵万物,皆蠢蠢欲动,要迎接这一场春日。
林存善走在张小鲤身侧,斟酌道:“蕊娘来看你,你也让进了,莫天觉那日也进了你房间……我们三个都瞒了你,你却只生我一人的气。”
“我没生你的气。”张小鲤淡淡地说,“不过确实有些不忿。他们与你不同,你有过最多机会告诉我真相,甚至还三番四次试探我,可你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存善疑惑道:“我何时试探你?”
张小鲤说:“都现在了,你还装什么?那次问我,想要痛苦的真相还是虚假的幸福,难道不是因为此事?我给你糖葫芦,向你道歉那次,你又说要我无论如何不要生气……不也是为了这个?”
林存善回忆了片刻,蹙眉道:“我现在若说不是,你恐怕也不会信。不过,有件事你说得对——我是最有机会告诉你的,所以,我也是最不能告诉你的。”
张小鲤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其实,是我自己笨。思竹……我早该想到的,阿姐,最喜欢的,就是竹子,说竹子像我。”
其实那天,张小鲤昏过去之前想的是,死了也好。
死了的话,就可以快点下去和阿姐见面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阿姐见过那么多次,却是相逢而不识的状态,一想到那么多次,自己独自哭泣的时候,阿姐可能也在为自己哭泣……
张小鲤以为自己会梦到阿姐,然而偏偏没有,她只在一片漆黑里反复沉沦,。
张小鲤站定,想到这几天阿姐大概是怪她不听话,怪她没有尽快离开长安,竟连梦也不肯再入,便不由得又有几分悲伤。
她本已打定主意,绝不在林存善面前痛哭,眼圈又还是红了。
这几日便是如此,脑中思绪混乱,愁绪满怀,只稍一发呆,便想痛哭。
为什么,她张小鲤要两次尝到与阿姐死别的滋味?
“小鲤。”林存善轻声说,“我没告诉你,确实是我不对。但这是你阿姐的遗愿,我……”
张小鲤突然回眸看着他:“如果我这次没发现,你打算永远瞒着我吗?”
林存善说:“是。”
张小鲤只觉荒谬地笑了一声,林存善说:“很多事情,知道又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徒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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