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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后的日子,用得着你来安排吗!你是我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唐晓扑腾了两下,可两只手都被牢牢地裹在被子里,挣不脱,又气不过,只能隔着被子用脚去踹宋继言,“我让你别再出现!你听不懂是不是!宋继言,你怎么——这般没皮没脸!!”
宋继言挨踹挨骂也没什么旁的反应,就跟没听见似的,将唐晓的被子转着圈儿掖好,然后自己默默躺到床边上,只占一小块儿地方,也没有枕头可以枕,脑袋歪在一旁,就那么侧躺着望着唐晓。
“我不会让你自己留在这里的,对你来说,这里不安全。”他声音小小的,就跟自言自语似的,“你跟我回青霄,我以后会好好对你。”
唐晓一个外乡人,性子软,胆子小,孤身留在异地,怕仇家,怕衙役,连赵虎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都能平白无故地欺负他。所以宋继言要带他走,带他回青霄。
上了山,青霄便是唐晓以后的家,整个师门都会护着他。
宋继言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借着窗外的月光,有些出神地看着唐晓的侧脸。
唐晓眉头蹙得紧紧的,被束住了手脚,还不放弃挣扎,正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额发都被拱得散乱了。
宋继言在一旁默默地看。他怕黑,可他的眼睛好,在昏暗的地方也能看得很清楚。
唐晓的鼻梁上有颗痣,生得浅浅的,很小。耳朵上也有一颗,就长在软软的耳垂上。
他就盯着那两颗痣发怔。
其实他并不算是天生善于言辞的性格,可他惯于掩饰自己。从小他便跟在师兄身边打转,师兄能说会道,他就有样学样。大人都不在山上的时候,他便是青霄的二师兄,还要帮忙照顾年幼的师弟师妹。旁人见了,都会夸上一句少年老成,沉稳可靠。
可他心性并非如此,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除了师门,他身边没有其他的同龄人,他没有和“外人”朝夕相处过,便不懂得如何去珍惜,不懂得何为失去,更不懂得怎么才能挽回。
他清楚做错了事情要认错,却不知认错也没用时,又该如何是好。他知道伤害了别人要想办法弥补,可又闹不懂别人连弥补都不要时……他还能怎么做。
他的师父天性豁达,不拘小节,小时候教他习武,从不讲一句废话,秘籍本子扔给他自己去看。他看到不明白的地方了,拿着卷宗去请教师父,师父将本子一甩,还是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动手,以招喂招。他出了错,便会挨打。挨上几回,参不破的便参破了,学不会的也都学会了。
师父师兄都不在时,便是他在山上盯着师弟师妹练功。师弟妹岁数小,练功偷懒,他便罚。罚上几次,该练的便一次不拉地都练下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听到师弟妹找师兄告他的状,说他太凶。可凶最管用,他手下教的功夫,师弟妹练得最扎实。
言语不管用,付诸行动才是解决事情的关键。
“宋继言,你——你个混蛋。”唐晓挣得气喘吁吁的,像是没什么力气了,骂人的声量都降低了不少,“你凭什么绑着我……”
“你只要肯跟我走,我就会解开绳子。”宋继言轻声答道,还伸手拨弄了一下唐晓乱糟糟的额发。
唐晓一定很生气。
他盯着唐晓的侧脸,发了发呆,而后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唐晓的脸颊,小声道:“对不起。”
唐晓胸口起伏了几下,再开口,声音有些颤颤的:“那、那我的馄饨摊儿怎么办?”
“可以带走。”宋继言感觉唐晓的语气似乎有所松动,心中一动,坐起身来,“我去租一辆载货的马车,一路走官道,我算过,路上的盘缠刚好够用。等天一亮,我们就收拾行李。”
唐晓被被子裹得只剩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眼睛瞪圆了,神色怔怔的,像是一半无奈,一半认了命,磕磕巴巴地道:“那、那不行的啊,我……我面都备好了,明天出摊儿的肉馅也在陈哥那里定好了啊。”
第二天天将亮,天边隐隐露出鱼肚白。
宋继言将小车推到院子里,和屋子里的唐晓作别:“你在这里等着,我馄饨卖完就回来。”他想了一想,又道,“肉铺那边我会去打招呼,说你准备回家乡了。庆嫂她们,我也会替你好好道别。你有什么话,想对她们说的吗?”
唐晓站在门口,偷偷揪了揪衣摆,还紧张地擦了擦手心儿里的汗。
“这个,解了吧。”唐晓举起手,给宋继言看他手腕儿上的绳子,“它拴着我,我不方便收拾东西。”
宋继言沉默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唐晓的手腕儿。没解开绳子,只是拽了拽垫在里面的棉布。
“你把早饭吃了,再回去补个回笼觉,东西……留着我回来收拾便好。”宋继言看了看唐晓,俩人昨儿个夜里谁都没睡好,现在一人顶着一对儿黑眼圈。
宋继言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青青紫紫的,颜色还要更丰富些。
“我走了。”他再一次道别,侧着身望过来,望着望着,忽地一探身,在唐晓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等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宋继言推着小馄饨车,朝门外走去。
唐晓神态自然地坐到桌子旁,举着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条。
面是宋继言早上起来特意煮的,撒了青葱,还卧了个蛋,闻着很香。
宋继言推车走出院子,回身关门时,还遥遥地看了一眼,唐晓正坐在屋子里吃面,脑袋压得低低的,看上去是很顺服的模样。他稍稍停留了片刻,便合上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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