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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淮点头,二人都是记忆超群,哪怕只是在不久前打过一个照面,也能大致描述出那几个车夫的外貌轮廓,以及马车上能代表主家身份的一些特征。
“等下你先回城,去找父亲调动侯府护卫,将这附近方圆十里一一搜查,顺便把上面留的活给陆西楼,让他去审。”
裴景淮下意识点头,又反应过来,“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裴景翊径直走向不远处倾倒的马车车厢,弯腰钻了进去,神情平静:“我们都走了,万一她们回来了见不到人怎么办?”
他就在这里等,哪儿也不去。
裴景淮刚要张口,突然重重打了个喷嚏。
裴景翊注意到他不正常的潮红的脸色,语气严厉了几分,“别磨蹭,你身上还有伤,快点回去。”
说着解下身上尚算完好的蓑衣递给他。
“知道了,我尽快回来。”
裴景淮不再啰嗦,大步跋涉着重新爬上山坡,在地上挨个检查一遍,挑了两个还喘气的活口,卸了下巴和手脚关节,破布袋子似的往马背上一丢,一人控双马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行至半路,他感觉身上越来越烫,意识也有些涣散,抓着缰绳的手指开始使不上力气。
裴景淮咬了咬牙,反手往后背伤口狠狠一拍,剧烈痛楚瞬间刺激大脑恢复清明,冷汗淋漓,激得他一哆嗦,紧接着又是一阵滚烫袭来,整个人如置于冰火两重天,越发煎熬。
跑到最后纯凭本能,还有识途老马才将他顺利带回侯府。
裴显收到消息匆忙赶出来,连伞都忘了打,裴景淮已经踉跄着扑到他面前,只来得及交代几句重点信息,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裴显抬手去摸他额头,烫得惊人,再和护卫合力将人翻过来一看,后背伤口早已血肉模糊,被雨水泡得微微泛白,皮肉外翻,越发狰狞。
“赶紧去请大夫,再派个人悄悄把夫人接过来,千万别惊动了松鹤堂。”
裴显沉声吩咐,有条不紊地命令下去,一时间侯府前院高速运转起来,各司其职。
先点了府里一队精锐立即出城去接应裴景翊,又有人将那两名杀手藏进马车,悄悄送到北镇抚司。
待孟婉茵赶过来,看到儿子面色通红,伤重不醒的凄惨模样,眼泪唰地下来了,“这是怎么了?他和允昭不是出城去接媳妇儿了吗?”
“路上出了一点意外。”裴显用力握住她的手,尽可能镇定地讲清原委,“……你先陪着儿子,母亲那边能瞒多久是多久,就说两个儿媳妇觉得庄子上清静,想多留在那边住些日子。”
孟婉茵擦干眼泪,用力点头,“我明白,怀舟这里有我,您快跟着他们出去找人吧。”
裴显不再多言,动作利落地披上蓑衣,大步出了门。
岑鸣已经牵了马在大门口等他,二人以最快速度赶往城外,按照裴景淮描述的路线,找到了那条藏在山腹间的近路。
“对方借着昨晚暴雨掩护,损坏官道,故意将侯府马车引到这里围杀。”
岑鸣穿梭在满地杀手尸体之间,弯腰去检查他们的面容和露出的双手。
“应该是受人豢养,专门训练过的杀手死士,绝非山贼盗匪一类的乌合之众。”
沿着马车滚落下去碾出来的痕迹,裴显和岑鸣下了山坡,一眼就看到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蜷缩在变形车厢里的裴景翊。
“允昭!”
裴显快步上前,弯腰伸手想把他从车里拽出来,“全身都淋湿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车厢门断裂,前后都敞开着,斜飞的雨丝肆无忌惮刮进来,裴景翊衣摆下方还在不停滴水,在他身前积起一个小水洼。
“父亲。”裴景翊抬起头,茫然的眼神缓慢地恢复了焦点,“怀舟顺利到家了吗?”
“嗯,他烧的厉害,进门没说几句话就晕了,你母亲正守着他呢。”
裴显回头对岑鸣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召集侯府护卫在附近仔细地搜查起来。
裴显又来拉裴景翊,“你在这里坐到地老天荒也没用,打起精神来,你媳妇儿还等着你去救呢。”
他才不相信什么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的胡话,对方既然有心算计围杀,焉知这附近有没有事先准备好什么机关暗道?
裴景翊终于被他这句话触动心神,跟着裴显钻出车厢,望着四周散开搜查的护卫,目之所及尽是一棵棵长得差不多的树木,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裴显从未见过长子露出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这孩子从小到大身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自矜自傲,在外表现为严谨克制,清冷守礼,仿佛世间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没有他放在眼里的人。
哪像现在这么狼狈,仿佛三魂七魄都跟着燕宜飞走了,只留下一具失去感知的躯壳。
他重重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来得蹊跷,你心里就没有怀疑的对象吗?”
天边一道惊雷劈下,仿佛也劈开裴景翊浑浑噩噩的思绪,他眼神一凝,眸底寒意尽现。
“恭王……宗室……”
裴显点到即止,拍拍他的衣领,意有所指:“这些人究竟是冲着侯府,还是冲着别人,你比我清楚。别犹豫了,该开口时就开口。”
裴景翊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多谢父亲。”
怀舟已经病倒了,他不能再倒下。
他爬上山坡,顺手牵起一匹侯府的马,直奔同安公主府。
……
“燕宜和阿月的马车翻下山坡,她们俩……消失了?”
同安公主惊愕起身,眸光微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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