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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信息很多,但有用的、能够一锤定音的线索,几乎没有。秦屿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谜题,表面信息透明清晰,内里核心却笼罩在浓雾之中。
陈教授推门进来,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叹了口气:“还在想秦屿的事?”
陆辞昭没有否认。
“有时候,过于执着于一个答案,反而会看不清周围。”陈教授将一份文件放在他桌上,“换个心情吧。我们有个新的文物保护项目,刚拿到秦氏集团的资助意向书,有些细节需要和他们对接。你跟我一起去?”
陆辞昭猛地睁开眼,看向陈教授,又看了看那份文件。
新的……接触机会?
他沉默了片刻,眼底深处那簇几乎熄灭的火焰,又重新微弱地跳动起来。
“……好。”
意外的交集
陈教授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陆辞昭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秦氏集团的资助意向书。
这意味着,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不可避免地与那个名叫秦屿的男人,产生工作上的、持续性的交集。
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无论他是不是秦御,靠近他都只会带来痛苦与混乱。
你已非南昭帝王,他亦非北狄君主,千年前的恩怨,就该埋葬在千年之前。
这个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他当年在朝堂上面对纷繁复杂的政务时,所持有的那种近乎冷酷的客观。
然而,另一个声音,更深沉,更执拗,如同从灵魂深渊中爬出的藤蔓,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你真的甘心吗?
若他真是秦御,你难道不想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
若他不是……这蚀骨的恨意与这荒谬的熟悉感,又该归于何处?
不弄清楚,你此生此世,可能心安?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让他刚刚平复些许的心绪,再次翻江倒海。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陈教授看着他沉默而挣扎的样子,心中了然。他轻轻拍了拍那份文件,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寻常的项目:“这个项目是关于南境一处新发现的、疑似南昭晚期贵族墓葬群的保护性发掘和数字化存档。秦氏集团在数字技术和资金方面能提供很大支持。我需要一个对南昭历史文化有深刻理解,并且细心的人,来协助我进行前期的资料梳理和与资方的技术对接。”
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向陆辞昭:“我觉得你很合适。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或者有其他考虑,我可以安排别人。”
陈教授给了他选择的权利。这是一个出口,只要他点头,就可以继续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避开那个让他方寸大乱的男人。
陆辞昭垂眸,长长的银色睫毛掩盖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他看着那份文件,封面上“秦氏集团”的logo简洁而冷硬,像极了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
他想起了博物馆里那冰冷的玻璃展柜,想起了“末代君主陆辞昭”那行刺目的文字,想起了秦屿在演讲台上从容不迫、却又在某些瞬间流露出令他心悸的熟悉感……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那个谜团如同梦魇般,永远缠绕着他。
他需要真相。
哪怕这真相会将他彻底撕裂。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翻涌着怎样汹涌的暗流,只有他自己知道。
“无妨。”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随你去。”
陈教授看着他,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曾经的帝王,是硬生生将那巨大的情感冲击压了下去,强迫自己走上了这条或许布满荆棘的路。他点了点头:“好。那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我们去秦氏集团,进行第一次项目对接会议。”
这两个词,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陆辞昭的心上。
他知道,从踏出这一步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他必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在与那个男人的周旋中,保持冷静,扮演好“陆昭”这个角色,同时,像最耐心的猎人一样,寻找着那个困扰他千年的答案。
这一次,不再是仓促的试探,而是正式的、持续的接触。
是沉沦,还是解脱?
他只知道,他别无选择。
熟悉的陌生感
秦氏集团的总部大厦,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云霄,通体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走进旋转门,内部是挑高极高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步履匆匆、衣着精致的员工,空气中弥漫着高效、冰冷且现代化的气息。
陆辞昭跟在陈教授身后,一身素色便装,银发束在脑后,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刻意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情绪,面色平静无波,如同戴上了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正以怎样紊乱的节拍撞击着。
他们被前台秘书引至一间小型会议室。不多时,门被推开,秦屿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西装革履,身形挺拔,只是今天似乎更随意些,没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锐利。他身后跟着两名项目团队的负责人。
“陈教授,欢迎。”秦屿与陈教授握手,笑容商业而得体。他的目光随即落到陈教授身后的陆辞昭身上,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有些许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对他也是礼貌性地颔首致意,仿佛完全不记得几天前那次尴尬的“听不懂”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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